吴十三一去不回,谢怀珉收拾好东西,早早歇下。
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估计皇帝和江南受灾的群众都睡不好觉。鸦片一事还没结束,这又闹水灾。天下这么大,通讯这么不发达,生产力还有那么大一个等待提高的空间。做皇帝,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皇帝,真是一份苦差啊。
谢怀珉翻来覆去睡不着。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原来住青阳时的邻家的桃花,恐怕都谢完了吧。
同样一个夜,不知道萧暄此刻在做什么?
梦里那个英俊的人正对自己笑,温柔的怀抱,沉稳的心跳。小华,小华地叫着,柔软的吻落在脸上,唇上。拥抱越来越紧,气息越来越热,她浑身发软地靠在他怀里……
谢怀珉张开眼,脸上发烫。
呀!怎么梦到这个?
她捂进被子里,叹息。
又是一年春过去。
马车队伍缓缓地驶出内医监的大门。程笑生高瘦的身影在一群送行的人里十分不起眼,很快就被拥挤的人群盖了过去。
车队在两旁百姓的围观之下,驶出了城门。
雨比先前下得密集了许多,冲散了街上围观的群众。站在京城的云照酒楼最高层俯瞰下面,只见无数楼台都沉浸在烟雨之中,是一片繁华下的冷清寂静。
“还在闹脾气吗?”高挑挺拔的青衣男子话语里带着亲切的无奈。
被问话的男子抱着手,撇了撇嘴,平凡无奇的脸上写满不悦,“你知道她的身份,还把她往那里派。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国际纠纷。”
宇文弈轻呵一声,“国际纠纷?这词也是跟着她学的?”
吴十三使劲翻白眼,“就算你不在乎她的身份,看在她救了太子的份上,也不该把她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宇文弈手指习惯性地轻敲着栏杆,目光越过重重楼宇,穿过满城风雨,似乎飘得很远很远。
“她是一名医者,心怀天下。我以保护的名义拘束着她,反而是折辱了她。”
吴十三听到这句话,不禁动容。
他扭头望了一眼车队远去的方向,眉头拧紧,终于跳了起来。手一撑栏杆,身影如燕般飞跃出去,几个起落,已经从高高云照楼跳落到地上。
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矫健的马儿从巷子里窜出来。他翻身上马,冲楼上的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追随着车队而去。
宇文弈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却有一点羡慕之色。
瘟疫蔓延的灾区就在苑城以西不远的乡野里,圈出一块地来,切断了往下游的水源,由当地军队把守。谢怀珉他们这半个月来就一直在里面工作着。
虽然没有下雨,但天气还是十分闷热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腐败的味道。夜幕下的苑城寂静得连虫声都听不到,十分诡异。
好在瘟疫虽然蔓延得广,但还不算严重,是及时发现就可以医治的肠胃疾病。所以半个多月来,疫情明显控制住了,死亡并不严重。
谢怀珉结束一天的工作,刚吃了两口饭,带队的王大夫过来找到她,说苑城里接连两天都有人生病,王大夫担心是疫病传染到城里去了,便叫谢怀珉同自己一道看看去。
苑城不大,总共八千多户,因为发源于紫云山的天江流经该地,木材总是顺水运来这里再转运到内地,所以城里居民商家多做的是木材生意。正因为如此,城里房屋也都是木头建筑。遇到这种阴雨天,木头受潮发霉,那味道委实不好闻。
大婶引着两个大夫走到内院,忧虑地说:“我家公公前天就有些不舒爽,昨天开始发热起不了床。请城里大夫看了,说是伤风气闷,可是药吃下去不见好。今天更是烧得厉害了。”
她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一个女孩子正从水盆里拧了帕子给床上的老人冷敷。
谢怀珉听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忽然一个黑影蹿出来逃出门去。
大婶尴尬地笑了一下,“是老鼠。木头房子就老鼠多。”
张大夫问:“听说城里最近也病了几个人?”
“是啊。”大婶忧愁道,“马家和老王家的两个老人都病了,马家媳妇听说今天也病了。”
“都是一样的病吗?”
“差不多吧,都是发热发虚。大夫,不是听说城外的瘟疫已经在好转了吗?难道是传到城里来了?”
谢怀珉笑着安慰她,“大婶您别担心,外面的瘟疫传不到城里来。我看你们这里可能是别的什么引起的病。”
王大夫已经坐在床边,开始给老人检查。
“老人家,听得到我说话吗?您哪里不舒服?”
老人还保留了一点神智,气若游丝,哼了哼,“疼……”
“疼?哪里疼?”
大婶代替说:“公公刚发病的时候就说觉得身上到处都疼。”
张大夫解开老人的衣服,谢怀珉举着油灯凑近,当她看清老人身上的东西时,手不禁一抖,油差点溅了出来。
老人脖子下颚附近的淋巴结全都肿大如铜钱,红肿溃烂,皮肤上也布满了血斑。
“这……”王大夫见多识广,心里有数,手也开始发抖。他立刻站起来,卷起袖子,又解开老人的下身衣服。只见腹股沟的淋巴也肿大溃烂,情形十分可怕。
谢怀珉立刻问大婶,“别家生病的人,也是这样吗?”
大婶惊慌道:“听说好像是。可是这病……咱们从来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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