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浑身麻木的几无知觉,旨意竟然已经传下去了,这事必有人在中间拨弄,阿爹内外分的极清,断不会是朝臣,禁中能是谁?娘娘?不可能,这么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娘娘不是这样的蠢人,姜娘娘?这与她有什么好处?大哥?四皇子斜了眼大皇子那双半旧的蓝绸面靴子,五哥若和自己种下了仇,倒正中他的意,可他用什么说服阿爹下的旨?阿爹岂容人摆布?他就不怕阿爹疑他挑拨是非、离间兄弟?三哥,他没那本事!阿爹刚刚说过句什么?“既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不早说?”四皇子的心寒噤噤抖了几下,为什么不早说!他早知道他要指婚五娘子!那时候不说话,却等下了旨闹这么一出,他为什么要闹这一出?四皇子眼眶下意识的缩了缩,自然是要演给自己看,他是要自己以为他娶五娘子是事出无奈!怪不得四皇子心里一片阴寒,他演的可真好!
五皇子跪在殿外,仰头看天,欲哭无泪,阿爹这是怎么了?怎么糊涂成这样了?是谁这么恨他不死?指给他的是四哥的心尖子,自己还活不活了?四哥儿不知道会怎么想!旨意都下了,这可怎么办?
禁中,景福宫,五皇子刚冲到集贤殿没多大会儿,叶贵妃就得了指婚的信儿,惊愕过后,紧紧捏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她正费尽心思给老五挑媳妇儿,官家竟这么突然说降旨指婚就指婚了,虽说乾纲独断,可这说媳妇毕算该是后宅妇人操办的事,他竟连提都没提一句,这是谁的主意?景灵宫那个?官家,这是什么意思?李家娘子凭哪一点让官家动了心?竟这么指给了老五?
这件事谁能从中得了好处?老五?李家败落成那样,老大?他能得什么好处?老三?景灵宫?叶贵妃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转头吩咐心腹宫人红璎道:“你回去一趟,把这事跟老夫人说一声,让她留心四哥儿。”叶贵妃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吩咐道:“四哥儿自小懂事,我是多虑了,这事我还没看出端的。”红璎答应一声,肃身退出,取了几匣子点心和时新宫花,往东阳郡王府去了。
景灵宫姜贵妃也就晚半刻钟,就得了官家下旨指了李恬和五皇子婚事的信儿,姜贵妃比叶贵妃更惊愕,正月里她试探着跟官家提过叶贵妃的建议,将清江侯府大娘子定给老五,官家未置可否,只说不让她再管这事,怎么突然指了这门亲?老四到李家闹的那一回,满京城谁不知道?如今却让老五娶了李五娘子,姜贵妃心里涌起股怪异之极的感觉,难不成官家是为了掩饰老四做的那事,免得让皇家落得个欺凌弱女的名声?官家什么时候这么慈悲了?
东华门外,蒋鸿的小厮空山挤在人群中,脖子个的老长,脸上带着担忧,眼巴巴的看着东华门内,卢大管事带着七八个孔武的长随站在空山身后,提着颗心紧盯着东华门,太太下了死命令,放榜前无论如何不能让九爷知道李家那档子事,唉,也就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七八个一身紫衣、面容严肃的内侍前引,到东华门前分左右肃立,紫衣内侍后面,就是参加天子试的众学子了,蒋鸿和徐思海、冷明松说着话,三人夹在人群中,言笑从容,显的格外神情气爽。
空山眼睛紧盯着蒋鸿,急急慌慌冲出去,他得赶紧把他家九爷弄回去,不能让他多跟人说话,万一说漏了就是大事。
空山奔着蒋鸿冲过去,徐思海的小厮墨雨从斜刺里疾冲出来,眼睛里只有他家七爷,急吼吼往前冲,在离蒋鸿和徐思海三四步处,两人兜头撞到了一起,空山被墨雨撞的连往后‘噔噔’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墨雨‘滴溜溜’连转了几个圈,一头撞在冷明松怀里,把冷明松撞的连声‘唉哟’。
徐思海一把揪过墨雨又笑又气道:“你跟空山发什么疯呢?”
“七爷,夫人说您累了,让您哪儿也别去,赶紧回去歇着,歇好了再出来会友说话,咱们赶紧回去吧。”墨雨的话说的又急又溜,空山手脚并用爬起来,人没站稳就急道:“九爷,太太也是这么吩咐的,让赶紧接您回去,天大的事也得等您歇好了再说,卢大爷也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说着,上前揪着蒋鸿的袖子就往外拉。
蒋鸿气的笑起来:“你跟墨雨犯了一样的疯病了?我都考完了,早点歇晚点歇有什么打紧?”
“九爷,赶紧回去吧,再不赶紧回去,连太太都得出来接您了。”卢大管事带着几个孔武长随已经挤过来,着急的帮空山劝道,冷明松一边笑一边摇头,正要取笑两人,小厮平沙一头大汗挤进来,一把拖住他急道:“小的可算挤进来了,大爷赶紧回去,太太交待了,让赶紧接大爷回家。”
蒋鸿、徐思海和冷明松三人相顾大笑,原本打算的痛饮一场只好作罢,三人拱手作别,各自上车回去。
送走郑太监,熊嬷嬷容光焕发的居中指挥,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准备礼部来人交涉六礼的事,一边打发人往族长李忠智家、隔壁勇国公府、南宁郡王府等各处亲戚或平时往来亲密的人家报喜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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