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后来雒笛经常想起这个夜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至少在表面上)突然变得还算和谐,见到Daniel虽然不算愉快,但自己没有不理不睬也没有发脾气。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喝醉了,身懒神昏;又或者是因为Amy在场,她又从不愿别人知道她的事,所以掩饰了与Daniel发生过的不愉快。
雒笛不想多与Daniel交谈。她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喝得七荤八素,脑海中已经盛不下任何需要拐弯的思绪。她这么做确实起到了作用:神经已然迟钝的她并不能顺利的和Daniel进行三句以上的对话,而Amy则一直发挥着好姐妹的本色,代替她和Daniel Bond聊个不休。
雒笛苦兮兮地笑了一下,趴在桌上又喝了一杯。
“别喝了。”
正在兴头上的Amy全没注意到对面的Daniel只是在敷衍地搭兑她,他的余光和精力一直没有离开过在一边喝闷酒的雒笛。当Daniel打断了她说话、掰开雒笛的手拿过她的酒杯时,Amy看见了他脸上隐忍不发的表情,只有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在跟这种忍耐做着斗争。
“唔。”雒笛眼神呆滞,嗤嗤地朝Daniel笑了,“怎么又是你啊。”
她已经醉到不记得他在早就旁边了。
“看来你不怎么想见到我?我却是觉得最近见你太少了。”Daniel脸上挂着寂寞的调笑,发出了与之不相协调的温柔的声音,“红酒不是这样喝的,雒笛小姐。你这样是在糟蹋它。”
“嗬。”雒笛一颤一颤地笑了起来,“我之前还以为你嘴甜得很。其实你说话可真令人讨厌,Bond.”
Daniel也不上火,笑着看看她:“我从前也觉得东方女性大多委婉,没想到雒笛小姐骂人的花样多得是。”
Amy很快察觉到了气氛不一般。事实上,早在她听闻数学系来了这位老师时就颇感兴趣,她就是那种有着适合经商的天性的女人,各行各业、出类拔萃或是默默无闻的人,但凡有机会她都想去结交一下。她很开心,Daniel看上去和雒笛颇有渊源,这就不用自己从零开始了。
“咳,时间不早了。我男朋友在家等我。我们约好一起过圣诞。”眼见着师姐和老师之间不明朗却火光四溅的氛围,Amy决定起身告辞,“Daniel,能麻烦你送她回家吗?她喝的有些多了。”Amy机灵地眨眼,“你应该知道,芝加哥的治安不是太好……”
“当然。我很乐意送她回家。”他微笑着站起来,决定以后跟D□□id夸一夸他的女学生……她叫什么来着?——夸一夸她脑筋蛮灵光。
“那我就先走啦。圣诞快乐!”Amy像只跳脱的兔子一样撒腿就跑。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雒笛的脑子里真的出现了好多只兔子蹦跶着的画面,并且还无厘头地浮现出四字加注:狡兔三窟!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真的喝大了,因为她平时从不乱用成语。
“我记得在纽约医院里,你跟我说你不常喝酒。是你骗我、还是这么碰巧你每次喝醉都被我遇到?” 在嘈杂的饭店里,Daniel的声音过滤了一切干扰、脱颖而出。雒笛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听上去那么清晰、看上去却那么模糊。灯光下的他是没有棱角的、是眉眼都放低的橙色。
如此看来,喝醉也不错。虽然她还是排斥他的,但是仿佛已经变成了惯性情绪,而非从前那样几乎是切肤的讨厌,甚至视野中的Daniel Bond的脸、他说话的样子,都像是加了温柔的滤镜。
“来,我们喝一杯!”
“喝酒今天就算了吧,你不是我的对手。”Daniel垂下眼睑,有点看不上她地拒绝了。
她扬着红扑扑的脸颊,蹙着眉头威胁:“今天、我过生日。你不送我个生日礼物吗?喝一杯吧。”
Daniel无可奈何,只好又倒酒举杯:“那我再祝你生日快乐,好吗?”
雒笛又机械地喝了几杯,直到视线都变得模糊了。她乏力趴倒在桌上,只觉得非常困倦。
“我送你回家吧。”
雒笛憨憨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盯住Daniel Bond的脸,迷迷糊糊地把他看成了两个人,接着又变成了四个,这四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感觉熟悉又叫不上名字。他们探寻地看着自己,接着全笑了——那种想要沉下去藏好、但还是从边边角角漏出来了的笑容。这个少有的温柔场景令她不由踉跄了一下。
“小心点。”他在旁边扶了一下,雒笛便重重地赖在他的臂弯里。
Daniel被人拿住命门似的轻声叹气。她意识清晰的时候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喝醉之后却毫无防备,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平安长大的?他才认识她两三个月,却已经给她收拾过几次同样的烂摊子了。在他遇到她之前呢?他不在的时候呢?
“你能走路吗?”他摇摇她的身体,雒笛面色潮红地睁开眼。
“说话。自己能走吗?”
“嗯。我自己走。”她点头如捣蒜,勉强地直立起来。现在要她维持垂直的形态多难啊,她就像座行走的比萨斜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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