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人会傻到去拒绝一个总兵的善意,更没人会认为重真这是背叛了袁帅和祖将,即便这支队伍里,不是祖将军的嫡系,便是袁大帅的亲军。
黄重真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对于原本历史上的关宁军,只能从一些零散的片段,或者被修饰过的记录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将这些见闻衔接起来,加上自己对于历史的理解,才能得出自己所需要的结论与见解。
黄重真自信这番见地还是相当独到的,便连马世龙更是赞不绝口。
然而现在的关宁军,根据黄重真的理解,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于宁远大捷之后宁锦大捷之前,这段堪称微妙的时期里,已微妙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那便是由袁崇焕亲率的宁锦边军,以及由马世龙统帅的山海关守军。
此二者相辅相成,又有点儿相互防备的意思,加上在宁远之侧的由赵率教暂时坐镇的觉华水师,便形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点。
至于由毛文龙统帅的皮岛明军,暂时还完全游离于这个平衡点之外。
边军不奉诏是不得私自入关的,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当做谋逆论处。
在进入马兰峪之前,黄重真本对此颇为头疼,只待入关了再做打算。
碰上了马世龙,实数意外之喜,大概二者皆姓马,自有一番机缘吧。
山海关明军尚属于守军的范畴,马世龙又得了朝廷巡视边关的指令,带几个迷路的关宁小兄弟回来,自然是不在话下。
马兰峪与山海关都在河北境内,一行人紧赶慢走,旬日之后,有着天下第一雄关美誉的山海榆关,便已然在望了。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雄关漫漫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沧桑雄伟之气,黄重真有感而发,两句再熟悉不过的诗信手拈来,拼在了一起——反正在场的都是丘八,多半还分不清楚什么是平仄,什么是押韵。
“好诗!好诗啊!”
果不其然,祖大乐等人立刻不吝赞美之词,不过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两个字。
毕竟,这位哥每每都有出人意表的才华展现出来,早就见怪不怪了,相比较而言,诗词虽是新近产物,但很显然只是小道尔。
吴三桂也对这只大黄狗出口成章的狗样子,彻底没了脾气。
马世龙尚是首次亲耳听闻,立刻便惊为天人。
紧跟重真的周吉与大牛则是始终面带微笑,也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倒是比马世龙的亲卫还要称职一些。
马世龙将这两员哨官一路的宠辱不惊与坚定立场,都看在眼中,心中对他二人的赞赏,反倒要远远超过鞍前马后的吴三桂。
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便是那脸黑黑的小子,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还说是“从头越”呢?莫非是古有梦游天姥,今有梦游榆关?
又或者……是前世今生,宛如昨日梦中的那一套?
好笑,榆关又不是美女。虽然在马某眼中,雄关实比美女的雄峰更加可爱。
要不说人但凡读书多了,傻的会变得更傻,无耻的也往往会变得更加无耻呢。
马世龙就从来不喜欢多读书,也不喜欢勤于思考,想不通,当即便微微摇头,不再庸人自扰。
他却不知,黄重真还真来过山海关,不过却是在五百多年后。
不过那一次倒不是来执行任务的,而是难得放个年假,陪着那个认真爱过的峰大臀肥的微胖女友,前来旅游的。
所谓不到长城非好汉,后世人但凡是有些条件的,鲜有不往长城一游的。
不过那时候的山海关,虽被越来越爱复古的华夏人尽可能地维持了原貌。
但毕竟年代久远,便处处透着一股用高科技修缮翻新的气息,与眼前随时准备接受战火洗礼的沧桑古朴,自有气质上的本质不同。
况且,游客如织的热闹场景,实与兵将驻满城的肃杀氛围,不可同日而语。
但不论如何,华夏最令人们喜爱的地方,大概便是其代代传承下来的物质,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
大浪淘沙,有许多永远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留下来的这一部分,便更加显得弥足珍贵,被所有华夏人所珍惜,令所有华夏人所自豪。
明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偏偏做出一副沧桑深邃的模样来,还偏偏与气质完全相符,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
马世龙受其感召,也忍不住沉下心来,细细地打量起这座已经熟悉于心的雄关来。
别说,还真被他找出了几处从内部攻破的破绽来,立刻大惊,下令全速入关。
跟在后边打马入关的重真,很想像上次那样在关内肆意漫游,用手掌细细地摩挲每一块城砖,再去老龙头好好对照一番,看看与后世是否有所出入。
可马世龙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也终于知道这员看似鲁莽的悍将,这一路上所表达出来的欣赏与善意,其实都是为了此刻的抓苦力,做的提前补偿。
甫一入关,黄重真便被马世龙亲自带着,勘探伙房,勘察伤营,参观士兵们下榻的夹杂着汗馊与臭脚丫子味的营房,最后来到练兵的校场实地踏勘。
这一趟下来,黄重真的眉头始终轻轻皱着——同样是关宁军,虽微妙地分成了两部,但彼此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最触目惊心并且首要必须改善的,自然便是卫生条件,以及对于伤营的管理,连个最基本的条例和流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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