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的滴落声像是死亡铸就的钟摆,敲响在萨拉坦仍旧清醒的意识上。
萨拉坦无目的双眼上血与泪已经流尽,只剩下两个干涸的暗红色窟窿,在无神地仰望着头顶沉默的帝皇。
正常的人在经受过他所经历的肉体折磨以后,鲜少有能挺过这种恐怖的身体机能丧失和死亡临近的心理暗示下双重的打击。
但萨拉坦不同,他和那个将他摆上祭台的恶魔都知道,为了清偿他犯下的罪孽,萨拉坦势必会坚持到仪式开始前的最后一刻。
墨菲斯托此时正站在至高教堂的露台帷幕后的间厅里,灵能的伪装和暗示下他双爪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中。
为了这次谋划最终的顺利进行,它不可谓不倾尽全力。谨慎的伪装下就连脚掌也委屈的蜷缩着套进狭小的人类皮靴中,只等仪式开始的那一刻到来。
渗透的时间还是太短,它经手、扭曲和污染的灵魂还是太少,在圣典即将来劲之际只好将其全数召回,以应对整个神恩之城的数千万凡人。
借助着这些灵魂的双眼,墨菲斯托注视着一个个围绕神恩之城建立的临时会场。
它愉悦地看着那些冠冕堂皇披着人类教袍的眷属,在早已被扭曲的双头鹰徽之下,正声嘶力竭地宣扬着经过它改编、曲解后的帝国教义。
这场对奥非利亚的渗透并非蓄谋已久的产物,百余年的潜伏与渗透,在这个新生的大魔眼中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片段。
但这绝不是说这场阴谋的演绎与篡变的行为不重要。
恰恰相反,作为篡变之主每时每刻的思绪中诞生的无尽子嗣之一的墨菲斯托。
能够在父神的御者、恶魔亲王、织命者卡洛斯的操纵下,借助永恒之井穿越时光的力量来到这里进行潜伏的待遇,可是只有出生以后为其命名时的唯一一次机会。
无尽的时光在辛烈志的眼中只是平常,而在执掌永恒之井的织命者眼中,也同样如此。
每一名新生的恶魔王子,都被它投入他借助永恒之井的力量开辟的时空之门内。
在卡洛斯的眼中,唯有从无尽的时光的缝隙中生还的灵魂,才值得被父神加以荣宠;也唯有在生还的基础上还能做点什么取悦父神的幼崽,才值得在出生之始,被冠以万变魔君的头衔。
万乃虚数,但若连一变都无法做到,也就休提万变之能了。
这是篡变之主麾下无尽恶魔中最高血脉成员间的分水岭,也是辛烈志手掌中无尽的大魔之间,最残酷而冰冷的隔阂与区别。
倘若能够于初生之时便被冠以“万变”之名,那它在父神的眷顾序列中,就会被排在999名之内;
倘若不能,那即便它侥幸活着从时光之门的随机投掷下活着回来,也只是加尔文之前斩杀的那种无数的、无名大魔中的一员。
墨菲斯托热切的等待着这场盛会的开始。
当一切都已注定,或是一切被截然相反的命运所否定,它的父神都会为此感到愉悦,从而将眷顾的目光向它降下。
是的,纵使有牵绊安排、万般算计,作为真正属于邪神核心血脉的成员,墨菲斯托同样有着失败的准备。
它的神志早已超越凡人,其超凡的视角中关于成败的概念也并非凡人所想。
它不在乎成败,成也好,阴谋的成功是它敬献给父神盛大的典礼;败也罢,只要它还活着,逆转的篡变同样无损于辛烈志的光辉。
它作为一名初生的恶魔亲王此时尚未有自己的道,除了那个最简单的真名以外它别无所有。
阴谋还是意外,墨菲斯托都不抗拒,它也在等待命运的天平做出最终的选择,来决定它所将遂行的父神之道。
庆典还有一刻钟开始,是时候去看看那个被凡人狭隘的成败观困死的可悲的灵魂了。
墨菲斯托微笑着转过身去,无声的脚步中他的身形渐渐消失在空气当中。
“你的血腥味真重……是老了的缘故吗?
我们来做个赌局怎么样?你猜,我们谁会赢?”
萨拉坦听闻到学徒墨菲斯熟悉的声音,知道那个带来灾难的恶魔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
邪魔骤然地发问让他脆弱的心脏几乎停摆,还是恶魔感到了异常才将其救下。
“我们……会赢。”萨拉坦在恢复意识后艰难地说道。
他在此时无比憎恶自己的生命力的顽强,若是刚刚他能够死去,那一切也许会有所不同。
“哈哈哈哈……”墨菲斯托的笑声肆意地回荡着,非人的一面在它的放纵下渐渐撕破身上脆弱的伪装。
它带有重声交叠的非人之声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它所讲的言论,让萨拉坦的意识无法理解。
“不,我赢,或者双赢……”
时间已近,心满意足的恶魔留下困惑的萨拉坦在痛苦中迎接自己的终末,而它自己则披上了萨拉坦的外皮,拿着他的权杖与冠冕出现在山呼海啸般的庆典之中。
“尊奉神皇,方能感悟智慧;
尊奉智慧,方能得其解脱;
今天我于神皇注视之下,与尔等解说,有大告解,有大救赎……”
墨菲斯充满煽动性的声音自礼拜堂外的空气中传入萨拉坦的耳中,而被钉死在陛阶之上的他也在回忆着刚刚恶魔的宣言和当初与加尔文的对话。
“思虑生疑惑,而疑惑生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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