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翠轩。
易芾和宋以明已经在此候了片刻,见苏洵身后忽然探出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不禁面面相觑。
烟络上前微微一福,“烟络见过两位大人。”
二人莞尔,释然答道:“不敢当。”随即转向苏洵,“下官见过大人。”
苏洵轻轻摆手,“不必多礼。两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宋以明看了易芾一眼,易芾上前一小步,答道:“下官已经多处查验,太子一方有皇后证词相保,宗大人亦是奈何不得。睿王府、寿王府以及葳王府均卷入其中。”
“易大人的意思是,此事难以再彻查下去?”苏洵负手而立,淡淡地问。
宋以明一揖,答道:“下官的验状虽不能证明寿王爷无罪,但至少可以说明有人恶意栽赃。皇上只道寿王爷多属无辜,怒气已过。”
苏洵眉目清冷,良久不语。
“皇上曾私下召下官入宫,言词之间,似乎暗示倘若能证明寿王爷无罪,此事便不宜再深入探究。”宋以明也是一脸严肃。
烟络于一侧看着眉心微蹙的苏洵,暗自叹息。他不过努力维系一片清明,却不得不处处妥协?此间的无奈沧桑,该是如何厚重污浊?但是要证明寿王无罪,又谈何容易?
验状?她脑海里蓦地灵光一闪,“大人,烟络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看着她突然出声,微微一怔,不明就里。
苏洵直视她那张镇定的小脸,缓缓道:“何事?”
烟络微微一笑,“烟络听说,寿王爷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在红袖姑娘的尸身上发现了他从不离身的一块玉佩,此事可当真?”
宋以明颔首,答道:“此事不假。”
“烟络不才,想问宋大人一句,那枚玉佩可是紧紧拽在红袖姑娘手里,不易取下?”
话音刚落,宋以明脸色瞬间大变,“姑娘的意思是?”
“烟络以前的师父,对如何检验尸身略有拙见。”她平静地笑,“师父曾经说过,死亡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尸身会发生僵硬,因此如无意外,便可以维持死亡时的姿势。这一点,对于是否移尸、是否伪造现场以及死亡时间的判定,都有一定借鉴。”
她微微欠身,笑答:“宋大人四任司理,自是各中翘楚,之前就已经发现不少疑点。烟络细细想过,当日只有这一处,未曾见大人提及。贸然开口,还请大人见谅。”
宋以明神色深邃凝重,缓缓答道:“宋某未曾提及,是因为宋某验尸之际,那块玉佩已经取下,移交大理寺。不过,宁珏的验状里确实记载了当时取下玉佩的情形,宋某见他记为‘尸身右手持一枚玉佩,轻取而下’,如此说来……”
易芾脱口而出,“寿王爷的玉佩,应是红袖姑娘死后一个时辰,才被人盗来强行塞入尸身手中,因为尸体已经僵硬,所以不似身前摘下那样握得很紧?”
烟络浅浅地笑,“烟络也不过大胆猜测,若果真如此,还真是侥幸。”
宋以明蓦地冲她俯身一拜,正色道:“敢问姑娘师承何处?”
烟络侧身避过,笑答:“宋大人不必多礼。这些东西不过是烟络家乡的前辈整理而来,闲谈之时,烟络记住了几句,着实算不上什么。我真正的师父并不研究这些,师父说过,我们医治生命而并非关注死亡。”
宋以明敛眉无语。
易芾则更加关心案情,问道:“若宋大人如实禀报,寿王爷就应能洗脱罪名。”他转向一直沉默的苏洵,“大人以为如何?”
苏洵仿佛心神不宁,良久才蓦地正眼看着易芾,问道:“易大人之见是?”
易芾不解他为何失神,仍旧恭敬地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这回苏洵淡淡答道:“既然皇上本意如此,照办罢。”
“苏某略有不适,恕不相送。”他眼神暗哑,缓缓背过身去,“烟络。”
易芾、宋以明二人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烟络也只是隐隐猜得到一点,听见他在叫自己便冲易、宋二人一福身,旋即快步跟了上去。
苏洵缓缓前行,于清幽的竹林间却止不住地胸口泛上一阵一阵烦躁不安。
他只知道她来自翠寒谷,在谷里拜师五年,习得一手医术,奉师父之命北上游历。
然而,五年之前,她来自哪里,为何而来,却是一个叫他恐慌的谜题。
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子,方才竟然叫他如此陌生。她讲着陌生的事情和陌生的人物之时,他那时的惶恐,远远胜于将她留于睿王府之际的不安。
该好好谈一谈吗?他思量至此,却不由暗暗苦笑,他已然爱她至此,问与不问又有何必要?
有何必要……
同日申时。
睿王府疏桐院。
秦缜一袭绯袍立于窗前,静静看着桌前那个眉目柔和的高贵男子。
“施姑娘不在?”秦缜口气平稳。
李希沂轻轻点头,并不答话。
秦缜眉头一皱,“爷许她这样胡来?”
李希沂只笑不语,一双清冷的黑眸静静看着微微有些恼怒的他。
这男子自六岁入宫便与他甚是投机,从此寸步不离,后来同一师门下习武,学成之后,秦缜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贴身侍卫。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他,秦缜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是正该意气风发、快意人生吗?哪会如此时老气横秋?
李希沂心有歉意,轻轻说道:“你该有个好女子陪伴左右,秦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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