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事焦灼, 如今又传回败北的信儿, 满朝心系北境。梁文帝纵是再爱仕才, 也不得不歇了给今科殿试传胪指婚的心思。
没了皇上的主动提及, 冯卿臣暂时也无缘再有二次面圣的机会, 指望圣上赐婚的事就此凉了下来。
其实以冯卿臣这软趴趴的性子, 璃王与璃王妃如何也不敢相信, 他竟能在御宴之时做出求圣上赐婚的莽撞之举!如今好事虽没成,但至少也没得怪罪,璃王妃便松了口气。同时璃王妃也明白, 侄儿这回当真是红鸾星动,才会如此疯魔。
穆阎这厢原本就不太看中此事,如今被儿子拿着战事来要挟一番, 更是只能憋着口气将亲事作罢了。
接下来的数月, 边关又不断的传回捷报,龙颜大悦。而将军府的人也继续过着与寻常相差无己的日子。
直至这日穆景行班师回朝, 带着一份足以让皇帝也喜极而泣的大礼!
想当年, 崇宁长公主在北境之域卧薪尝胆整整六载, 才配合大梁将半个北境收回, 并一举成为社稷的一大功臣, 被皇帝感激了半辈子。而此事也成了缩掉一半国土的胡人心中的一根刺, 故而年年犯境,饶是他们心知难以夺回旧土,也要时时恶心大梁一下。
而此次穆景行带回的, 便是那时未能收回的半边疆域!
朝堂上, 梁文帝看着舆图与羯人的认降书激动落泪,双手抖着,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早早准备好的一肚子嘉奖之辞,此时却因着脑中空白一片,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曹衍那派的人,自然皆是脸上笑着,心里骂着。而平日里被曹衍他们欺压惯了的大臣们,却抓住了此次的良机,你一句我一句的,表面看似赞扬穆家,其实句句带着刺儿,暗讽兵部戏谑曹衍。
被挤兑了几句后,原本想低调不争的曹衍终是憋不住了,绝地反击,带着笑脸儿却不怀好意的问道:“穆大人,圣上此次原只派你去退敌,你却为何突然动了反攻的心思?虽古语有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做为忠臣良将,还是应将圣意放在前,而不是贪天之功,急功冒进!”
曹衍也知如今的圣上大喜若狂,可是他若不适时的点醒,更没人敢站出来泼这盆冷水了。圣上故爱江山旧土,却也更爱自己的皇位,哪个皇上能容忍臣子功高盖主,却任意妄为?
经曹衍这一点拨带头,其它同派的人似乎也惊觉过来!穆家此次的功劳是大,可这功却是在圣意之外的,自作主张的。建立功勋的同时,也展示了穆家儿郎不按圣意行事的狂妄作风!
思及此,多位与曹衍交好的大臣们抓住这个痛脚,大作文章,开始反攻。他们想着即便此刻圣上不清醒,被穆家的功劳暂时蒙逼了双眼,那有此一提点,日后圣上冷静下来时也会事事防备着穆家。届时穆家便是得了功勋,失了圣心。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待得一波声讨诘斥过去,与穆家交好的众位大臣气的哆嗦,他们忠良之臣委实是想不到曹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两方人马纷纷堂前辩驳,穆阎也气的恨不得上前抡上两拳头!而始终淡定立于一旁的穆景行,却神色从容,仿佛那些大臣们不是为他而吵得不可开交。
圣上不知是有意看戏,还是痴迷于手中的大梁新舆图无心他顾,反正对此毫不理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直至两方吵的都累了,渐渐停歇了,穆景行才缓步走至曹衍身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纸卷儿递给曹衍,“可否请曹尚书大声宣读一下圣意呢?”
“圣意?”曹衍迷惑不解的接过那个小纸卷儿,将之轻捻。伴着那张纸条的展开,他额头上蹙成的那个‘川’字越发显着。
这张纸条虽小,却明明白白的盖着圣上的御印。所以,这是一道飞鸽传达的圣旨!
既是圣旨,曹衍自然不敢拒绝宣读,他瞪大了双眼盯着上面半个大米粒大小的字迹,声音颤颤:“爱卿所奏,朕已详阅,既得良机,务请竭力!收回故土,成朕心愿……待卿凯旋,加官进爵!”
念到此处,曹衍方意识到这从开始就是一个坑儿!穆景行这是诱他当朝出丑,再借他之口当朝宣读出这道圣旨,一边提醒圣上该兑现诺言了,一边又敲打了与穆家作对的人。
如今满朝皆知这道密旨,那之后无论圣上给穆家有多重的赏赐都属正常。而以圣上的惜才之心,封赏从来是要高过众人的预期,如今众人得知了圣上许诺重赏,那么原本的重赏便没了惊喜意义,需得在原定的基础之上再加一重,才能彰显圣心。
“曹尚书可还觉得下官所做,有何不妥?”穆景行冷声问着,脸上如覆了层寒霜。
曹衍自觉出了丑,低头红着脸跪在堂前,给圣上请罪:“是微臣愚蠢,未能及时体察圣意。”
梁文帝抬起眼皮儿看了看曹衍,又扫了眼玉台之下的众位大臣,心下暗暗思忖着,以穆景行此次立下的耀世功绩,便是连提他两阶也不为过!可是想到朝中这些左右设绊子的,他又担心提得过快,使得朝中众臣有非议。
而眼下穆景行提前诱出了曹衍他们的不满,故意等他们慷慨陈词的闹够了,才将圣旨拿出,让曹衍当堂自扇耳光。经此一闹,先前所有帮着曹衍说话的一个个都成了笑话般的人物,这些人的尊严一但被打压下去,接下来对穆家如何封赏,这些人也没底儿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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