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之前, 将军府正堂内尚是霁风朗月, 一室生春。
一柱香之后的此时, 却已是拔刃张弩, 雾惨云愁!
许久以来, 大梁京城无人不知的一个铁律, 便是宁可得罪郡王爷、亲王爷, 也不可得罪阎王爷!而穆阎此时也笃信,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杜茂远,定是因着佩玖的继女身份, 而看轻了她在穆家的地位,才胆敢如此糟践!
“杜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敢拿我穆家的宝贝女儿为他遮掩丑事!”边说着, 穆阎已不知从哪儿取过一条粗长的马鞭, 朝着杜茂远的身上便用力抽了过去!
“啊——”应着鞭子抽上身的声响,响起一声哀嚎!
愣了半晌不知所措的杜大人与杜夫人, 这下沉默不了了, 忙上前去拦, 杜大人更是苦苦哀求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今日我定要好好代你管教管教这个畜牲!”话落, 又是一鞭子挥舞过去!杜家二老手上那点儿绵柔之力, 如何拦得住身经百战, 万夫难当的沙场阎罗王?!
“啊——”杜茂远又是一声哀嚎!
穆阎虽是个粗人,却也久经战场,深谙心理之术。他深知若是此次轻易放过了杜茂远, 日后此事张扬出去, 佩玖定会成了这京师之地的笑话,人人都会坚信她在穆家并不得宠!
故而今日之事,若是发生在樱雪身上,穆阎尚能冷静三分。可发生在佩玖身上,穆阎便要做好这个强势的娘家后盾!因他明白,若自己不给佩玖讨回这次的颜面,日后佩玖便更要被那些多舌之人诟病轻视。
菁娘跟了穆阎十几年,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彪悍的一面,毕竟她从未随他上过战场。此时菁娘吓的死死攥着帕子,秋婆将她小心的扶至墙边儿,菁娘眼睁睁看着自家夫君打杜茂远,心下五味杂陈。
解气自然有之。毕竟一想到杜茂远明明心怀龌龊,却还腆脸来求娶她家佩玖,她这做娘的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再想到佩玖对这个杜茂远还动了心思,甚至上回为他落泪,菁娘便越发为女儿叫屈!
可是将军若这样没完没了的打下去,只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菁娘贴着粉墙边儿,小心挪到穆景行的身侧,劝道:“景行,快去拦一拦你爹!”
穆景行转头看了看继母,想到继母如今怀有身孕,自是不敢莽撞去拦。便应道:“好。”
说罢,穆景行便冲上去从背后抱住穆阎!穆景行虽说武艺不算精进,但年轻体壮,力气还是有的。
见将军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杜大人与杜夫人“噗通”一声,双双跪在了地上!
“将军息怒啊!求您饶过孽子这回……”
“茂远糊涂……可我这做娘的相信他这次定是诚心悔改,才虔诚求娶……”
杜大人与杜夫人纷纷跪于地上哭求。杜淼身为正四品的尚书右丞,此时理亏加上发怵,已然顾不得半点儿尊严,同夫人一起叩头赔罪!
眼见事态得控,穆阎的气也消了大半,佩玖却仍觉不甘。看看趴在地上“哎吆胡吆”揉着伤处的杜茂远,佩玖端着这些外伤顶多就够他在床上躺几日的。
不行,她虽无意置他于死地,但这点儿皮肉之苦显然不够他得教训的!佩玖四下里观望一圈儿,最后目光落在堂前供的一把宝剑上!
佩玖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眼娘,见秋婆业已搀着娘出了正堂。这下她便彻底无所忌惮了!
“呜呜呜——”佩玖取出事先抹了辣椒汁的帕子来,在眼周擦了几下,顿时泪于泉涌。接着悲悲切切的哭诉道:“杜公子,你既不喜女子,又何必以诓骗情感的方式折辱于人?你这般践踏佩玖的真心,佩玖实在无颜苟活下去……”
说这到儿,她大哭一声,捂着脸冲向墙上挂着的那把宝剑!
穆阎一下便看出佩玖的意图,立马大吼正拦着自己的儿子:“快去拦下你妹妹!”
穆景行明知佩玖是在玩儿把戏,可父亲既然张口,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若他不拦,佩玖拿着那把剑要如何收场?他只得两个箭步冲上前先去将佩玖拦下!
佩玖刚刚取下那把宝剑,剑身还未出鞘,就被穆景行整个夺了过去。她装模作样的哭着去夺,四只手同时握在那把剑上僵持不下。
这时穆景行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细小声音警告了句:“事可而止!再闹我真松手了。”
佩玖脸上怔了怔,立马敛了哭意。手仍握在那把剑上,但不敢再使半分力抢夺。只心道大哥早看穿她是火上浇油了,若大哥真一气之下松了手,这把剑她拿着要如何下台?
罢了,见好就收吧。
佩玖乖乖松开,又衔接式的哭了几腔,渐渐不再闹腾。穆阎终于松了口气。
杜家三人也稍稍放松下来,毕竟佩玖悲的真切,他们看不出她是作戏。只心忧着若真闹出人命来,杜家这罪过可就更大了!到时穆阎哪儿能饶了他们。
就在佩玖悻悻的以为这事儿只能如此收场时,却见穆景行拿着那把剑走到杜家二老面前。
他垂眸睥睨仍跪于地上的杜老爷与杜夫人,义正言辞的说道:“舍妹自小矜束守礼,最重闺誉,却不料人在家中坐,污糟之水泼上门!”
“是老夫教子不严,教子不严,才出了这等丑事……都是老夫的错……”杜淼悲哭自责,他是真心自责。当初知道儿子的丑行,他只想着催他快些娶妻走上正途,却完全未想到别家女儿既将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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