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胖子如此这般一通训斥,谁还有心思继续和胖子同席喝酒吃饭闲聊?
可如果就此离去,未免显得太过心虚、心怯,也很丢脸……问题是,在胖子这般理直气壮的训斥下,在座诸位再如何气愤,也不好开口反驳——这便是胖子对人心的拿捏,忖度的精妙了。
若是换做在寻常家庭,又或社会上呼朋唤友的饮酒作乐过程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幕,那么八成会吵起来,甚至动手。
因为这世上太多人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我错了,你不能说我错。
尤其不能当众指斥我的错。
否则我会觉得丢脸,然后恼羞成怒去用更加卑劣无耻,甚而狠戾的手段来为自己挽回些许的面子。
哪怕,这种所谓挽回的面子会让自己更丢脸。
当然了,这类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已经不打算要脸,就是要无耻了。
而周元、陆海生、袁思哲、冀峰等诸位,既然能与黄家接亲,其家世条件、受过的教育程度、自我的身份等等各方面,哪怕是再如何心性卑劣,至少表面上都会形成一种修养的惯性。
或许私下他们的阴暗一面爆发时,会比任何人都毒辣、丑陋,会粗鲁至极,会做出任何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
尤其是针对一些他们完全可以欺负的人时,更容易暴露其恶性。
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们每个人都会很“聪明”地去观察别人的反应——大家都被羞辱训斥了,他们不发怒,我为什么要表现出自己恼羞成怒的丑态?我为什么要当那个出头的傻鸟儿?
于是,这一桌的酒席,就在相对平淡的氛围中进行着。
温朔时不时地,会和卓延强对饮一杯,也会自斟自饮一杯,品尝着美味的菜肴。
每每他端杯喝酒时,在座者都会露出咋舌和羞愧的神情。
妈的……
这家伙太能喝了!
我们之前竟然还想着,把他灌醉?!
看样子,这家伙少说能喝下三斤,不,五斤白酒——桌上的酒瓶子是有数的——这家伙是不是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没人陪着他喝,自己还要喝!
有黄旭和文驰这两个正值叛逆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半大小子在场,而且已然把之前对温朔的成见抛开,化作对偶像般的崇拜,刚才酒桌上发生的“小事”,便迅速在黄家今天的团聚宴上传开了。
对于温朔的言行,众人心里的态度自然大不相同,但,没有人会因此而在今天的家宴中闹腾。
就连那些丈夫被温朔在酒桌上训斥了的黄家女子,也不好就此表达什么。
理,让温朔占尽了!
温朔又那么明显受老太太的宠爱,黄征、黄申和他谈话时都显得颇为亲密……谁会犯傻去找温朔的麻烦?
周元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极为尴尬又煎熬地磨蹭着时间。
温朔却是边吃边喝,一边仿若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和卓延强闲聊着,甚而会主动端杯示意其他人,笑眯眯地起个话题,也不管别人是否尴尬,是否只是勉强地笑着与他对付几句。
很快,他便酒足饭饱,先行告辞,起身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此时黄家宅邸中,各桌酒席正是热闹的时候,只是偶有些几岁的孩童,穿着厚厚的衣服,在诺大的院子里奔跑着玩耍,几个保姆守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盯着,生怕这些身骄肉贵的小祖宗们磕着碰着。
黄家第三代姑爷们那一桌,因为温朔的离去,气氛终于活络了许多。
“你看看,我就说嘛……”周云叹了口气,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丝毫忿忿,道:“这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品行,真是粗鲁至极,心胸狭隘,大家不过是初次见面、初次喝酒,本想着和他开个玩笑,也想着让他喝得开心些,哪儿曾想,这家伙竟然从一开始,就为此堵着气喝酒了,唉。”
说到这里,他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啊。”袁思哲挑了挑眼眉,道:“这家伙简直是在故意找茬挑衅,我们也没怎么劝着他喝酒,更谈不上灌酒了,好嘛,抓住一点儿小把柄,就开始无限放大,什么东西?!”
江平岸忿忿道:“我们看得起他,才主动邀他喝酒,他如果不喝,谁还能真往他嘴里硬灌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发泄般的唠叨。
黄旭和文驰早就离桌去了别的地方。
卓延强听着他们发泄的牢骚话,一直都微笑着默不作声,直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抽了个大家安静的空子,插嘴说道:“诸位姐夫,大家也别发这些没用的牢骚了,我知道各位心里都不痛快,毕竟被人当面,又当众这么一通训斥,换谁都觉得丢面子。可话又说回来了,当时温朔说的时候,谁觉得温朔错了,直接反驳嘛……”
“那是不和他一般见识。”周云冷哼一声,道:“我多大了?他才多大年龄?”
“就是!”江平岸道:“再说了,这种场合下,真发生争执,他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他喝了那么多酒,万一耍起酒疯了,不好!”
“对,咱们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
卓延强冷笑道:“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用,实际情况是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一句话,让几人全都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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