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坊门没关之前,秘密聚会便匆匆散了,鱼朝恩依然化装成军士,混在杨国忠的侍卫里,一直过了几条街,他才脱离了大队,鱼朝恩并没有立即去执行李隆基的命令,而是悄悄回到的自己的家,大唐宦官的地位相对较高,一般大的宦官都有自己的私宅,象高力士还能娶妻养子,官拜骠骑大将军,所以鱼朝恩在渐渐出头后,便在宫外置了宅子,蓄养奴仆。
开会结束已快一个时辰,鱼朝恩心中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他摸出李隆基的密旨,透过灯光想看清里面的内容,李琮的府上养有摹字的高手,一封新的密旨此时就在他眼前,擅改圣旨,这是诛九族之罪,但让他恐惧无法消失的,是他在一份效忠书上签了名,并按下了手模,
鱼朝恩长长地叹了口气,皇上对他信任有加,并隐隐有取代高力士之势,他实在不必冒这个风险,虽然他常常安慰自己,投靠庆王是为了谋个前途,但他心里明白,若没有那三千两黄金,他也不敢迈出今天这一步。
鱼朝恩反锁了门,将自己裹在三床被子里,但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依然使他瑟瑟发抖,连床也抖起来,他心中充满了矛盾,是去告发还是不告发,他已经做出了大逆之举,就算告发,李隆基也不会饶恕他的背叛,况且还涉及到皇子,必极可能会杀他灭口;可若是不告发,将来李琮事败,他也同样也要死.
鱼朝恩痛苦地揪扯自己的头发,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收下李琮的贿赂,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三千两黄金买走了他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鱼朝恩开了门,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脚步异常沉重,他找来一个心腹,将手中密旨和一面金牌交给他,嘶哑着声音道:“十日之内,将这份密旨交道安西广平王的手中。”
望着心腹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之中,鱼朝恩忽然急想将心腹喊回,他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虚脱地跌坐在雪堆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
.......
安西龟兹,李隆基的密旨已经传到了广平王的手中,他在几天前刚刚被改名为豫,但新的密旨却命他为大唐全权特使出使大秦,协商夹击大食一事,李豫十分困惑,正值初冬,西域之路冰雪连天,连商队都不通行,皇上怎会让他此时成行?带着疑惑,他立刻去寻找去师傅李泌商议。
李泌自任安西节度府判官后,李清又上书表他为校检户部郎中,同时,张巡为安西节度府长史的任命也下来了,此刻,这两位安西文职高官正在衙门里商议移民的赋税问题。
目前,在碎叶一带已经有八万户移民,而因冬天暂时停留在沙州、龟兹、拔奂城等各个疏导点的移民也不下十万余户,不仅是官府组织,更多则是自发前来,第一批移民带来的巨大成功强烈地诱惑各地失地的农民,唐初的均田制是丁男一百亩,丁女八十亩,但事实上从来没有授满过,大多数只得十余亩,经百年的土地兼并后,手上能有个三、五亩地便已让人羡慕,更多的无地农民则是租种大地主的土地,沦为佃户、甚至奴隶。
但安西的授田却是实实在在的百亩,肥沃的土地,丰沛的水源,虽然路途遥远,但对千万无地农民依然有强烈的吸引力,原本是官府强迫而去,渐渐地,到九月秋收后大量中原农民卖掉家产,换成了马车和粮食,载着一家人的希望前往安西,对去安西的移民官府都给予特别通行,以至于从长安到河西走廊再到龟兹的官道上,随处可见移民的马车。
按照李清最早上报给朝廷的计划,以服兵役换取税赋减免,但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比如税率,比如上田和中田的区别,比如鳏寡孤残的税赋减免,又比如十六岁至成丁前土地的授予,再比如土地转租后的税率,这些细节性都没有落实,眼看移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制订法度明确这些细节就显得迫在眉睫。
“我以为全部土地都作为永业田并不妥当,现在虽然可吸引民户,可三代后,官府手中将无可授之田,居安思危,我们必须要早作打算。”
张巡虽然级别比李泌高,但李泌曾是翰林大学士,张巡在他面前并不敢自居为上,更多的是以一种朋友的身份和他商谈,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又笑道:“我建议仍然按大唐立国之初的办法,二八分,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死后永业田给子孙继承,而口分田则缴还官府,这样可保证官府手上有余田可授。”
李泌却微微一笑,若在中原地区,张巡的想法是正确的,可现在是在安西,官府怎么会发愁没土地可授,无论是向西的波斯、大食,还是向南的吐火罗和天竺,都有一望无际的土地,而以李清的勃勃雄心,他怎么可能满足于诏武九国,李泌虽然来安西时间不长,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李清移民安西的真正用意,
可是这却不能说出来,甚至对李豫也暂时不能说,毕竟李豫登位要依仗于他。
想到此,他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在年初来安西的路上便已和大将军讨论过,我最初的想法和张长史一样,认为应有口分田和与永业田之分,但大将军却说这些土地都是移民自己开垦,应给他们更多的利益,他建议分为五十亩永业田和五十亩可转换口分田,当一年兵,便可将五亩口分田转换成永业田,这样,只要当满十年兵,这一百亩地便全部归他,可让子孙继承,这个法子我比较赞成,等于是一种变相奖励军功的办法,而且一旦打仗立功,还另有赏赐,这样在农民的眼中,当兵便是一条积累财富的最好途径,让他们更加积极从军,张司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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