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紫色的霞光在天空变幻,给安西城抹上斑斓绚丽的色彩,城门和往常一样依旧早早打开,却比平日又多了几分肃杀,只开一个城门,守城的士兵比平常多了一倍,城外卖菜的、卖柴的、商人、走卒,吵吵嚷嚷,挤成一团,几乎要将城门挤塌,但守城士兵们依旧在严格盘查每一个人,一丝不苟。
这时,大路上行来一队装着怪异之人,说是怪异是因为他们清一色的黑衣,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每走一步要停一下,只用左脚出步,决不能出错,最前面之人挑了一幅黑幡,漆黑的底色上印了个金黄的月亮,这是从滇东城来的巫教,其实滇东的巫教本是一家,信奉日月,两名祭司,一人掌日一人掌月,直到五十年前分为南北两派。
巫月教经过之地,行人都停下脚步,默默退到路边让行,虽是滇北教派,但同宗同源,就象两个分家的兄弟,曾为财产分配不均大打出手,但身上的血却同出一脉,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派重新合并的想法一直没有中断过,每年彼此都要派人接触,学习教义,消除敌意,今年是巫月教做客,路上出现的这支奇怪队伍便是巫月教来安西的访问团。
巫月教渐渐地到了城门,准备开始进城,城门拥挤的人群安静下来,都自觉地向两边散开,士兵们则有些为难,上头规定每人都要盘查,可这巫月教呢?要不要一视同仁,目光全部集中在长官的身上,城门守官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一挥手道:“每个人都要查是不错,可他们不是人,放行!”
巫月教使进了城,有不少人想混着溜进去,却士兵们火眼金睛,一个个都揪了出来,但巫月教使们却似乎不受影响,依旧认真地走他们怪异步伐,在街角转了弯,有一名巫月教使却出错了脚,她紧张得要哭出来,让她出错脚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前面忽然少了一人。
就在教使们经过的一道门洞里,一名男子迅速脱下黑袍,扯掉覆脸的黑布,探头向两边看了看,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寒日进曾在开元年间作为寒人的贵族去成都官学读过书,还险些中了举人,也差点娶汉人女子为妻,他对汉文化有着极深的感情,也正是他读过书,所以现在他也是寒归王的军师,寒日进是个性格阴冷之人,城府极深,情绪从不外露,但这两日却明显烦躁不安,原因是他无力阻止寒归王再次出兵,眼看战争已经避无可避,他不由为这次战争的政治后果深深担忧,前一次是为争一个女人,理由虽牵强,但大唐并没有干涉,但这一次却是在大唐干预的前提下出兵,这无疑会将自己推到大唐的对立面,寒日进简直想拍桌子骂人,如此短视的眼光,要害死人的,不去依附实力雄厚,不干涉寒人自治的大唐,却想投靠南诏,笑话!南诏会让寒人自治吗?皮逻阁会让他寒归王保持目前的地位吗?如此浅显的道理却不明白,实在是蠢啊!
这时,一个家人悄悄来禀报,“二老爷,外面有一个客人找,他不肯说名字,只想和你面谈。”
平时这般神秘倒也无所谓,但在出兵前夕忽然来个神秘的客人,让寒日进不禁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客人?”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对了,他说的是汉话。”
“汉话?”寒日进心中忽然有些明悟,“快快请进!”
来人便是从巫月教使中脱班之人,他就是大唐羽林军中箭术第一,李清手下的得力干将武行素,封李清之命,来安西城做一件大事。
一路进来,武行素对寒日进家里的所见所闻,无论摆设、布置以及下人的谈吐穿着都和汉人无异,让人恍若置身于内地,难怪将军要行这步棋,看来是有些名堂。
不等武行素进屋,寒日进便从窗缝中将他细细观察了一遍,只见他身材虽不高,皮肤晒得黝黑,手掌虎口处磨出厚厚的老茧,但步履矫健、腰挺得笔直,目光坚定而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大气沉稳之感。
“这是一个军人,大唐的军人!”寒日进不等他进门便立刻下了结论。
“我便是寒日进,阁下找我何事?”
武行素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他一下,瘦长脸,气质阴冷,和将军所形容的一致,他拱拱手道:“在下武行素,从滇东城来。”
说完他递过一件巫女的信物,寒日进接过看了看,便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寒日进带着武行素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院的书房,这个书房和汉人大户人家的书房并无区别,几排靠墙的书架上排满了书籍,房间内一桌二椅,布置清淡素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请坐!”
寒日进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挥手让门口的下人退下,便开门见山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武行素不答,先拿出羽林军腰牌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寒日进,寒日进瞥了一眼桌上的腰牌,这才将信抽出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字字圆润珠玑,不等看内容,他先赞了一声,“好字!”
“这是我家将军所写。”平时惜言如金的武行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多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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