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的地震,可见是鞑子酋长失德!”
“是啊,我还以为能把那帮鞑子给压死呢!哈哈哈。”
应考博学鸿词科的士人都聚集在渌水亭中,顾贞观听见这句话头也没抬道:“你们就站在鞑子家的花园里,小声点。受灾的也不止紫禁城,京城内外没有汉人?京郊没有百姓受灾?这么幸灾乐祸很有趣?”
那边一小堆的声音这才降下去,不一会陆续散了。顾贞观叹口气,这种嘴上便宜,占光了又如何,自己身上还能多块肉吗?于事无补。
他身边的尤侗与严绳英不约而同道:“那几个估计都交了白卷,铁了心要回南的。”
“让我说,回南没什么不好。”朱彝尊道,“求个清净日子吧。你没见元文、乾学兄弟,和过去也不一样了……人当了官,谁知道会走形成什么样。”
坐在对面的陈维崧笑笑,恍惚还有放浪形骸的样子:“连万斯同都来了,还有梨洲先生的大公子,他们都服了软,咱们又有什么好说的。眼看着这江山愈发稳固,与其归老山林,不如出来做点事情。”
“这倒是,咱们修明史,总能方方面面盯着点。”尤侗叹道:“毕竟,如今的满洲勋贵不是个个如纳兰太傅、或者成德公子那般。更不是子清,还算说得上话的人。”
“成德公子啊,我看他的词写的愈发好了。那么好的人,真不像满洲子弟。”陈维崧笑叹:“外头都说纳兰太傅弄权,可说起来,这对父子并没有恃强凌弱。只看这一条,真是强出那些人百倍!”
“是啊,过去总听说先帝时候,总是崇文重道。当今也好,可四辅臣的时候打下了底子,旗人勋贵自恃从龙之功,觉得自己就该高人一等。前段时间我去三河县,转了一圈发现,还有人在圈地呢!”
“诶,子清!容若!”顾贞观起身招呼道,“你们来了。”
最近一直跟在康熙身边的曹寅和成德今日也来到了渌水亭,几个月给他们熬的也是面黄肌瘦。好容易今日休沐,他就约着容若一起来了渌水亭散散心,见见这些老文士们。
“恭喜几位了。”成德笑道:“皇上已经下旨,赐诸位检讨等职,入国史馆。同晚辈的老师徐先生并万先生一道,整理前朝实录,修明史。”
“诶,该是我们恭喜你,还未来得及贺你新婚呢!”陈维崧笑道,身边的顾贞观拉了他一下。
成德笑容略收敛了点,曹寅赶紧笑道:“哎呀,他成婚快一年了,还新什么啊。倒是我方才进来,听说还有人圈地,哪家啊?”
陈维崧刚要说话,朱彝尊却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众人这才发现,成德和曹寅身后跟这个半大孩子,看着起码有十一、二岁了。不等曹寅开口,那孩子自己笑道:“各位好,晚辈是成德哥哥的堂弟,名叫安修,纳兰安修。”
“哦,原来是纳兰家的小公子,难怪难怪,如此温雅有礼。”不要钱的好听话说了一车,曹寅憋着笑,容若听的简直想要翻白眼。
这个安修自然就是胤禔,夏日无事,他请旨出来跑马。原说要去景山,可正好听说曹寅和成德要来渌水亭,胤禔好奇,非得跟着来。拗不过他,加之渌水亭也在什刹海附近,两个人也就答应了。
“请问先生,方才说的有人圈地,不知是哪一家?如此,岂不是令百姓流离失所,几位先生也是能够面圣的,为什么没有提呢。”
朱彝尊几个人都是苦笑,曹寅也叹口气对胤禔道:“阿、小公子不知道,这个圈地的人,我也知道……正是康王与安王两家,他们两家带头吃肉,旁人跟着喝汤,几位先生怎么好开口呢。”
“康王、安王都在前线。”容若也沉沉的开口:“皇上哪怕是知道,也不能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处置。怎能寒了将士的心。”
康亲王就是礼烈亲王代善一系,是铁帽子王。礼亲王在顺治初年改封号为巽亲王,顺治末年又改封号为康亲王。如今的康王杰书正在东南领兵。
而安亲王岳乐更不用说,他是饶余亲王阿巴泰的儿子、太/祖皇帝之孙,顺治皇帝的堂兄。顺治年间就是亲王,跟随肃亲王豪格打过张献忠、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自顺治十二年就掌管宗人府至今。
除此之外,岳乐礼贤下士,诗画俱佳,在外名声颇好。而且他子孙不少,如今已经有了二十个儿子、二十个女儿……
甚至一直有传言说,顺治皇帝去世的时候想要将皇位传给这位堂兄,只是被太皇太后拦住了。
这样两个人带头圈地,康熙的确不好立刻做出处置。虽然已经有了南书房,议政王大臣会议被逐步削弱,但两个人在前头打仗,下头旗丁家人吃肉喝汤,如果做出处置,康熙要被骂“过河拆桥”。
“是啊,一旦处置,那些人未必能怎么着,可找事儿都是一把好手。”胤禔笑笑:“他们才不会想国家如何,朝廷如何。他们甚至不会想旗人如何,只是想自己府里富得流油才好,简直是一群耗子!”
“……少公子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见地。”尤侗目光有些惊异:“少公子有这份想法,再过两年入朝为官亦无不可。”
“哈?”胤禔大笑:“先生以为我多大了?我才八岁!说入朝也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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