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中心的门前,沈美缓一下子没敢靠近到她儿子的身边。
他为什么要注视着这个地方?沈美缓也沿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着那个有些地方已经不亮的招牌。
大概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了吧?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代人的儿时记忆。
只是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伴随着更多的娱乐场所的出现,伴随着更多大型的机动游戏主题公园的开发,这里早就已经不复当初的进程。
它的灯光似乎也就显得相当合理地变得暗淡了一些。而招聘,也就泛了黄。
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第一次带着她儿子来玩的地方。默默的凝视,唤起了沈美缓的回忆……或许,也唤起了她儿子的记忆。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她轻轻地走到了她儿子的身边。
但她没有得到答案。静静地站在这里的他,眼皮甚至很少有眨,看着那泛了黄的招牌……他会想些什么吗?
沈美缓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抓起了儿子的手臂,带着他走进这家冷清得似乎随时都会停业的游乐中心之中。
或许,在这里能能够勾起他更多的回忆,甚至让他恢复正常。
她带着这样的期待,速度不禁就快了一些。
游乐中心的里面,显得比它的外边还要更加冷清一些。大部分的机子都处于关停的状态。这时候,唯独只有一台投篮机的面前,还站着了一个看起来颇为精神的老头儿,熟练地刷新着记分器上的分数。
售币员似乎打着瞌睡,面对着如此冷清的声音——即使来了生意,他也没有一点儿的热情,机械式地点好了游戏币,收了钱,就又继续地打着瞌睡。
沈美缓并不在意这里的冷清和售币员的态度不好。
她反而感觉到了一点的庆幸……没有人注意,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情。起码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儿子的一些反常。
一台捶打乌龟的机子前面,沈美缓试图让她的儿子想起来更多的事情。
“还记得吗?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就玩的这种游戏……嗯,虽然这机子和当初的不一样,不过,你还记得吗?那会儿,你一玩就是一个小时,怎么都不愿意走,还闹着别扭。”
但她的儿子并没有没有反应,像是已经听见,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但她没有灰心。她抓起了机子面前挂着的锤子,交到了她儿子的手中。她也同样看见她的儿子并没有抓紧,锤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沈美缓再次捡了起来,而锤子也再次地从她儿子的手中掉了下来。
捡起,掉下,捡起,掉下。
一次次的重复,沈美缓的眼中充满了坚毅,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她感觉到了不可思议,近几年,随着承包回来的厂子的生意渐渐走上跪倒,她的脾气也似乎与日俱增,渐渐地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可现在,做着这种重复的,单调并且枯燥,甚至让人难受的事情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终于,当她的儿子学会了抓紧锤子的时候,沈美缓发自内心地高兴着。她开始教导他一下一下地用锤子去捶打那些开始闪动的乌龟。
一下一下,显得十分的笨拙,而分数自然惨不忍睹……只是她就这样抓着儿子的手,就感觉到了一种很久没有体会过的幸福。
她回想起来了从前……很就很久之前的从前,她儿子的小时候。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导他一遍遍地学会走路,她总是极具耐性地教导着他牙牙学语——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半点的烦躁,哪怕他只学会了走一步,哪怕他只是学会了说一个不清楚的字,都已经足够让她高兴大半天。
直到这个时候,沈美缓忽然发现,那才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世间财,望子成龙……她曾几何时已经忘记了这种最初的,最纯粹的幸福?
当那天,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天,当他小小的掌心在她的眼前微微张开的那天……她为什么可以忘记了那些东西?
沈美缓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没有了她的带动,她儿子的手也就这样握着锤子停了下来。
她自责着,疯狂地内疚着,哽咽着开口:“我不应该只顾着生意,我也不应该这样逼着你学习……我……”
她终究说不下去,心中最幼弱的地方仿佛被什么刺穿般,也如鲠在喉,它们都刺痛刺痛。
无声落泪。
忽然她的手向下坠落了下去,锤子敲打在了其中一个塑料乌龟的脑袋上——那是她儿子自己动的手。
但他依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然显得呆滞,他只是这样动着……但这简单像是机械式般的动作,却已经足够让沈美缓像是看见了曙光,她不禁痴痴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
……
“可乐两瓶,十块。”
“给。”
时间就在那台老旧的敲打乌龟的机子面前,悄然地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甚至到了这家游乐中心快要关门的时间。
沈美缓的脚步很快,朝着自己的儿子走去……即使只是远远看见,她就有一种心满意足,整个内心像是被填满了的感觉。
为什么,这几年,会忘记了这种感觉呢?
可她却很快就停下了脚步——她的面前,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这会儿正朝着她走来。
沈美缓一怔,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在旅馆的面前碰见过一次……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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