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封赏和迁都诏令, 一同到了晋阳。除了进大将军、大都督,擢司空之外,和苟晞一样,梁峰也被封为郡公, 食邑一万五千户。郡公乃是魏晋最高一阶的异姓封号,以郡为国,可置三军, 封号世袭, 位阶只在郡王之下。这样的封赏,简直给足了梁峰面子。只除了一点,他的封地,不在别处,就在上党。
这一封, 把梁峰的根基命脉,摆在伪汉面前。更勿论还有那个“领司隶校尉”的加衔。司州不比旁处,不设刺史, 唯有司隶校尉统辖下十二郡,一百县。问题是司州如今半数都在匈奴手里,这个加衔, 用意不言而喻。
一道诏令, 算是彻底把司州这个烂摊子扔给了自己, 而小皇帝本人, 则要裹挟朝臣, 南去寿春。若是旁人遇到这事, 说不定还要恼上一恼,甚至抗旨不接。梁峰本人却不那么在乎。走了也好。天子迁都,迁的可不仅仅是小朝廷,更涉及北地所有世家。唯有这群拖后腿的公卿士族走个干净,他的新政才好推行,也能重整司州局面。
至于匈奴,只要一天不舍并州,总还是要对上,梁峰倒是早有准备。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颇为不悦:“陛下调了令狐况,让他随驾寿春。”
令狐况是他派去洛阳摆姿态的。再怎么说,天子被围,作为臣下的也该派点兵马前去护驾。没想到小皇帝说拦就拦下了。并州可用的将领才有多少,怎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撬了墙角。
此话一出,下面群臣神情一松。主公的态度,决定了战略方向。若是梁峰不满天子封赏,他们必然要绞尽脑汁想法摆脱这个困局。可是现在他没有过问封赏,反倒先抱怨天子夺他兵将之事。说小了,是看重手下臣僚,说大了则是不惧伪汉。不论哪样,都足能让人欣慰。
张宾微微一笑:“既然天子有令,令狐将军哪能不从?倒有两种法子,可以化解此事。其一,顺水推舟,命令狐将军随陛下迁都。寿春毕竟距并州千里,若是有人在陛下身边,也能知悉朝廷动向。”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令狐况到寿春做卧底。令狐况怎么说也被梁峰救了两次,为人忠勇,且世居并州,可以信赖。而身为并州一系的将领,他在小皇帝那边也未必能得到重用,如此一来,更能显出梁峰的厚待。有这个耳目,倒是可以轻易探知朝中动向。
梁峰皱眉想了想,还是摇头:“正值用人之际,元君性格率直,不善阴谋。放去寿春,怕是不妥。”
当间谍是需要天赋的,令狐况恰恰是个直性子。别说能不能套出机密,没个眼色心机,被朝中那群人精阴害都有可能。况且迁都牵扯不小,到了寿春怕是要有一番政治斗争,身为并州一系的人马,他被牵连进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听梁峰这么说,张宾又道:“若是不在意寿春,主公大可增派五千兵马,就说担心路途遥远,护送陛下迁都。”
只有一千人,小皇帝还能厚着脸皮吞下,但是总计六千精兵,就是另一个概念了。别说小皇帝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就是随行的苟晞,驻守寿春的刘准,都不会轻易让并州兵马进入自家地盘。因此派去的兵越多,越容易被天子退回。就算真跟到了地头,也能说完成了大都督交付的任务,要回并州复命。如此一来,谁人可挡?
听到这话,梁峰心领神会:“寿春路遥,是该多派些人护送才是。粮草也可带些,回程时,也不劳陛下费心。”
带粮草上路,为的也是自保。万一出现特殊情况,还能顾住自家人马。至于小皇帝那边,十有八|九是靠不住,早作打算为妙。
这是全然不把迁都之事放在眼里了,张宾笑道:“主公放心,令狐将军必会安然归来。只是上党还要再做安排。”
如今上党已经成了梁峰自家的封地,再派旁人当太守,就不太合适了,起码祖逖这个临时太守要换个地方。
梁峰颔首:“祖长史此次御敌有攻,当加衔封赏。升奋武将军,兼领河南尹。”
祖逖曾经担任过司州主簿,对于司州一地颇为熟悉。梁峰自己领了司隶校尉,这个河南尹,自然要交给可靠之人。司州现今大乱,急需一个胆气和能力并重的主政者,还有谁能比孤身北上抗敌的祖逖,更适合这个位置?
说罢,他并不停口,继续道:“还有洛阳周遭的关隘,也要重新布防。明年开春后,着力收拢河南、荥阳、河内三郡失地。”
这是要同匈奴争夺司州地盘了。司州虽然几经战乱,但是毕竟人口稠密,还有不少良田和城池。一旦稳住阵脚,可比并州要适合休养生息。到时再同邺城附近的数郡连成一片,就是一块不小的地盘了。
不过匈奴那边,未必会这么轻易放走到口的肥肉。事关重大,当细细安排。
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梁峰在前衙耗费了不少时间。然而回到后院,那熟悉的身影还未归来。一仗打完,需要处理的事情同样繁杂。此次奇袭平阳,只损了二百多骑,但是虎狼骑缺员本就严重,再这么只出不入也不是办法。奕延回来后没怎么休息,直接投入了练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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