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铃铛声让沈娴想起一个人。
沈娴曾无意中听到府里的丫鬟们凑在一起嘀咕民间传奇,出场频率最多、最具有传奇色彩、最能让那些小丫头们心神驰往面色羞红的,是一个被称为锦帆贼的人。
据说这是位纵横益、荆两州的绿林好汉,少年侠气,轻言生死,与人相交全凭义气和眼缘。他带着手下一帮弟兄在水路上混得威风八面,南来北往的船只不管是官家的还是士族的,只要看不顺眼都给你劫得一干二净。因为常年打劫,这家伙还相当有钱,出门经常前呼后拥,手下人也都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打扮,完全不像是贼匪一类。
当然在刘焉的眼中,这种人比为祸一方的黄巾贼好不了多少,他曾经几次想出兵围剿,然而贾龙总在一边和稀泥,说益州刚刚安定下来,不宜再起动乱,像锦帆贼这种人只要给钱就行了,不值得多费心思。一来二去,刘焉被劝得没了脾气,左右锦帆贼还不曾打劫到他的头上,便随他们去了。
大部分百姓只知锦帆贼的名号,但对三国历史算得上熟知的沈娴却知道这人的真名和经历。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四处打劫的贼头子,日后可是大有作为的东吴著名水军将领啊!
沈娴虽有意把日后那些著名的文臣武将都提前收入囊中,可想想万事讲究一个缘分,她便没刻意去寻访这些人的消息。然而不寻找是一回事,撞进手里来了又是一回事。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又怎么能把人放走呢?
沈娴打定主意后微微一笑,她用折扇托着下巴问道:“甘兴霸?”
甘宁闻言哈哈大笑,他拎起桌上的酒坛,推开掌柜的和小二,走到沈娴对面坐下:“没错,大爷我正是甘兴霸。”
“公子……”红袖有些不安,她偷偷地握紧了沈娴的肩膀,沈娴冲她笑笑示意不妨事,招手叫来了小二:“把我定的那桌饭送上来吧。”
“公子,您现在就要吗?”小二迟疑地瞥了一眼甘宁,却被他瞪得直打哆嗦。
“嗯,现在就要。”沈娴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后转向甘宁,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大爷你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家厨子做的菜味道乃是益州一绝。”
甘宁正在仰头灌酒,听到沈娴的称呼他一口酒喷了出来。沈娴不以为意,她动作敏捷地撑开折扇挡在身前,红袖则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甘宁用袖子擦擦嘴,指着沈娴道:“叫我甘大哥,你这小子也忒促狭了些!”
这时掌柜的磨磨蹭蹭走到沈娴的身边对她拱手见礼:“公子,那个……”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时不时偷偷往甘宁那里瞟上一眼。甘宁见状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别的表示。
沈娴的目光转过一圈后就知这俩人之间一定有矛盾,她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甘宁是她想要的人,掌柜家的菜又深得她心,大家将来都是自己人,和和美美多好,嫌隙龌龊不利于和平安定。于是沈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掌柜的,要不有事慢慢说?”
掌柜的在沈娴身边坐下,甘宁却不干了,他把酒坛子往后一扔,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道:“王老伯,你这是何意?我甘兴霸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嫁不嫁,你给句准话吧!嫁,就跟我走,不嫁,大爷我也不再来讨人嫌弃了。”
这回轮到沈娴一口酒喷出来了。
折腾了半天沈娴才把事情弄明白。
原来甘家与王家算是世交,甘宁他爹还在世时曾经给儿子与王掌柜家的女儿订了一门亲事,后来甘宁的爹妈死了,家里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就慢慢学“坏”了,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地聚集了一帮兄弟们,干起了在水上打家劫舍的勾当。
绿林豪强说起来好听,可压根没有正经人家的爹妈愿意把女儿嫁给这种人,丢人不说,每天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万一哪天死了女儿还不得做了寡妇?所以王掌柜就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可甘宁不乐意,他小时候曾无意中见过王家妹子一面,挺喜欢那位娇蛮可爱的小姑娘,早就把人家划为了自己的媳妇,可现在晴天一声霹雳,老丈人忽然不干了,媳妇马上就要没了,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于是甘宁连兄弟们都没带,只身跑到绵竹来找王掌柜要个说法。
这事情既俗又狗血,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写成故事估计还能让沈娴嘲笑一把。可现在看着甘宁那张脸上貌似平静实则目光愤恨,沈娴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生意上的恩怨她还能帮着掰扯一番,可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双方当事人都不能算是做错了。
王掌柜爱女心切,想跟甘宁退了婚事情有可原;可毕竟是从小定下来的婚约,还交换过信物,这么做总归是不太厚道。
尤其甘宁这边还是父母双亡家中没个掌事的人。
王掌柜喝了点酒,此时已有醉意,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对甘宁说道:“贤侄!说实话!老夫不是不满意你家的情况,是不满意你这个人啊!你说说,你又没什么正经营生,难道将来要我的宝贝女儿陪着你去当什么……压寨夫人吗?”
甘宁闻言脸色阴沉,手不自觉地往腰边掏过去。沈娴见状手中扇子一转,不轻不重地敲了他胳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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