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遗憾。”
宋子敬低头沉吟半晌,终于打了个响指。越风带着两个侍卫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萧暄抬了出去。我一路跟着,直到看他被安置在舒适的马车里。
他的睡颜带着些许不安,或许是在担忧朝纲和百姓,或许是担忧我们未来的生活。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泪水落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因为这离别而哭了一样。
马车缓缓启动,在夜幕中渐渐远去,隐没在黑暗和浓雾之中。
我别过头去。
这个离别,悄然无声。
宋子敬牵着马说:“我送你一程。”
他赶的马车很稳,我竟然睡着了,而且一觉无梦。
被叫醒时,发觉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天边正露鱼肚白。
“我得赶回去了。” 宋子敬说着,然后递给我一个布袋,“这里面是银票和身份文书,还有路引、通关文牒。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你若不喜欢,他们不现身便是。不过若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道谢接下。
宋子敬又递来一样东西。这东西我认得。
“你的玉?”
宋子敬将玉塞到我手里,“我知道陆家给你的药只够一人份,你给了皇上,自己的毒必然解不了。我这玉虽然解不了烟花三月,但是你毒性不烈,足可以用它来抑制住。我已派人继续寻找那两味药,一旦找到就给你送来。”
我知道这时也推托不成,只好诚心道谢,接了下来。
分别在即,宋子敬长长叹息,“你……要保重!”
我感叹,“你也一样要保重。一入官场深似海。扶持君王,治理国家,任重而道远。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未来的路途更艰难,你们要多多辛苦了。”
宋子敬说:“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自然会坚持走下去。”
这话陆颖之也说过。
宋子敬终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柔地说:“你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说:“多帮衬着小郑一点,就当看着云香的面子。”
宋子敬手一颤,垂了下去。他说:“你一直是我不能碰的人。”
我温和地说:“我们都已经做了选择。”
宋子敬笑,“的确,终生的选择。”
我跳上马车,在车头坐好。
宋子敬冲我挥了挥手,身影寂寥。
我一挥鞭子,马车向南继续驶去。
萧暄,见信如晤:
原谅我用这种方法不辞而别。毕竟,对着你的眼睛,我实在无法再说出离开二字。我不想再看到你伤痛的神情。
也请你原谅我这自私的选择。但你必须承认,现在这个局面,对我们两人都好。
你的基础还很不稳定,而我则太不成熟。我既不能扶持你治理这个江山,我连自己的生活都还不能处理妥当。这样下去,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毕竟,一国之母,不是有你的宠爱就能担当的。这个头衔,不仅仅是你的妻子,也是一个职位。我愧不能受。
而且,我的心告诉我,我始终无法接受你有别的女人。再次原谅我的自私吧。没办法,谁叫我爱你至深。我的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我知道,在这个局面下,完全是我在无理取闹。我的错,不该叫你为难。那么,我只有离开你了。
我的心可以很开阔,放得下大川大河,容得住江山蓝天。我的人生也还很长,不该局限于高墙深院之中。所以我告别了你,想走出去看看。我想去历练一番,想长大,想成熟,想将来有一日,我能够坚强到,和你并肩抗起东齐的江山。
我走了,去过我一直很想尝试的生活。放心,我会一直给你写信的。
你若愿意等我,那便等。若等不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论天涯海角,都要努力让自己快乐和幸福。
三年后,离国,建中四年。
早春三月,正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候鸟南归、蛤蟆出洞的大好时节。有道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国之新策,也往往多从一年之春开始发布施行。
前一年的离国,发生了许多事。比如隆寿郡王的麻脸女儿终于嫁了出去,比如平乐长公主没了驸马,比如刘太宰贪赃国库一事被人揭发,让皇帝罢了官。总之过去的一年十分热闹。
新上任的李太宰是元平二十一年的进士第七名,现在四十不到,看起来像面善斯文老好先生,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手腕强硬说一不二,不但麻利地收拾了刘太宰留下来的烂摊子,又圆滑地安抚了因刘太宰事件被惊吓的诸位豪门望族。
李太宰大人新官上任的最后一把火,就是向皇帝陛下提了一个建议:离国自先帝以来一直注重人民教育事业发展,几十年来还是为国家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人才,可是人多职位少,让无数大好有志之士赋闲空置一旁,故此建议陛下增添职业岗位,以满足知识分子的职业需求。
英明神武的离皇陛下欣然同意,过完年后发布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增添各部基层岗位,并且很开明地在全国举办考试,选拔人才,竞争上岗。
经过一番热闹非凡的选拔考试,一大批人才脱颖而出,成为了了国家新的栋梁。其中,不乏年轻聪慧,受过教育的女子。
离国立国五百多年,出了五任女皇,摄政监国的皇后太后亦有四位,是个女权相对高涨的国度。妇女工作,也属正常,只是职业范围狭窄,多从事教育文书、医药农桑等方面的工作,而且职位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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