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凤始终不敢抬头, 低垂着眼帘, 盯着自己浅粉色的鞋尖。
靳氏发现了异样, 探寻的眼神看向谢安。谢安猛然惊醒, 在一瞬间的失魂落魄之后, 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 看向长公主的方向。
一对新人规规矩矩地拜了长辈, 又给二哥二嫂、三哥三嫂行了礼,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雅凤扫一眼对面的两双鞋,缓缓起身, 走至近前,却还是不敢抬头看,只微微福身, 轻声道:“二姐, 姐……夫。”
最后的“夫”字已经轻到几乎听不到动静,谢安瞧瞧紧咬着嘴唇, 脸色有些苍白的姑娘, 心里很不是滋味。刚刚端起茶杯的手有些抖, 撒了些热水出来, 却浑然不觉的烫。
玉凤见他失神, 怕他摔了茶杯失了礼数, 就伸手去接。却没想到杯子竟然是烫的,惊叫一声抽回手,水杯失去平衡掉落在地上。
茶杯落在汉白玉地面上碎裂开来, 茶水溅湿了雅凤的裙角和浅粉色的绣鞋, 惊得她连连后退。
“你没事吧?”谢安情急之下来不急掩饰情绪,急急的站了起来,关切地看向雅凤。
周家的人原本都沉浸在刚才不愉快的气氛中,并没有多注意小两口。反倒是因为这个动静,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雅凤本来是不准备跟他对视的,但是惊吓之时也忘记了,抬眸便望进了他的眼里。
他的紧张、关心。
她的瘦肖、忐忑。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足以令人产生疑问,尤其是靳氏和周玉凤。雅凤迅速低头,颤声道:“祖母,我回去换件衣服。”
长公主还沉浸在重孙子差点被害的郁闷中,没有深究这几个人之间的事情,摆摆手让她退下了。觉着头晕气短,也就遣散了众人,只说午膳一起到五味楼用。
众人鱼贯而出,谢安行礼道:“岳母,我有点事想跟三哥谈谈,稍后便去岳父岳母院子里,可好?”
靳氏刚好想跟女儿说说体己话,不乐意让他跟着,就爽快的应了,拉着玉凤的手快步走向梅香园。
周朗体贴的扶着妻子,怕她因为路面湿滑而滑倒。谢安默默跟在后面,心中无限悲凉。若是娶个自己喜欢的妻子,他也愿意这样细心地呵护她,可是为什么天不遂人愿。
周朗把妻子送回卧房,就去花厅与谢安聊天。静淑命人打开嫁妆箱子,开始收拾东西。提前准备好,等到命令一下,马上就可以走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彩墨和素笺怕主子累到,就把她按到软榻上喝银耳莲子羹,只瞧着她们忙活便可。静淑柔声嘱咐:“别忘了把三爷的衣服多带一些,到了那边他要带兵打仗,我身子重了,又没办法给他做衣服。”
彩墨回头笑道:“夫人哪,这才刚收拾金银细软,您就惦记着三爷的衣服,怎么不想想自己以后月份大了,旧衣服都穿不上了怎么办?”
素笺在一旁轻声笑:“咱们夫人心里眼里只有三爷,哪有她自己呀。”
静淑把荔枝壳朝她们扔了过去:“坏蹄子,趁着夫君不在就欺负我。”
两个丫鬟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瞧瞧,三句话不离三爷,不,还不是三句,每句话都离不了。”
主仆之间正笑闹着,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她走得急,险些撞在紫檀屏风上。彩墨没看清怎么回事,却已经跑到了静淑前面,伸开双臂挡住可能面临的危险。
那人并没有扑到静淑身上,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嫂,三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大家这才看清跪在地上的是三小姐周雅凤,她鬓发有些散乱,脸上一片红肿,双目赤红,泪水连连,紧咬着唇却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静淑吓了一跳,把手上刚剥好的荔枝放在了桌子上,惊疑问道:“雅凤,你怎么了?你的脸……”
雅凤哭道:“三嫂,你带我走吧,带我去登州好不好?我乐意做牛做马伺候你,只要离开这里,怎样都行。”
“你……你快起来,你怎么说这种话,彩墨快拉她起来。”静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慌,朝素笺摆摆手让她去请三爷过来。
“三嫂,实不相瞒,我……你还记得今年上巳节在桃花园遇见的三哥的几位朋友吗?其中就有谢……二姐夫,那时他便逗我说要来咱们家提亲。后来谢夫人真的来了,可是却是和二姐订了亲。如今,二姐在谢家过得不好,就……就怪罪到我的头上,三嫂,我本是没脸见人了,打算一死了之,却被我娘救下。我娘说,若我死了,她也不活了。三嫂,我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跟着你们离开这里。”雅凤的热泪滚滚而下,任凭彩墨怎么拉她都不肯起。
“这……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你三哥。”静淑低声道。
正说着,秋姨娘不顾外面丫鬟撕扯,硬是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就彭彭磕头,哭道:“三娘子,三娘子行行好吧。”
雅凤赶忙拉住母亲:“娘,不是说好了不让你来么?”
秋姨娘抹一把泪,拉住女儿小手:“我不来怎么能放心的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求三爷和夫人答应带你走,不然……你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正说着,就见周朗进了门,只是没想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谢安。雅凤一见谢安,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只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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