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哪里是怕她把溪边失态的事说出去?分明就是害怕自己跟她说的那句“二公子”!
但胡夫人又怎么会突然要查这个事呢?前世龙云寺必然也有过这么一遭,但杜玉音却在将近两年后才让她直接拿到了算计胡俨的证据。
而且,这事她不是已经给她善后了吗?胡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了看眼前几个人,宋湘皱了眉头。
虽说带着他们去胡家,定然能当场把杜玉音的皮给扒下来,但胡家夫妇向来为人正直,她倒没必要这么样去打他们俩的脸。
因为人虽然是杜玉音派的,可是杜玉音住在他们家,那他们就负有教养之责,当面挑破她们,那不是指着鼻子骂他们当舅舅舅母的管教无方,不负责任吗?
都没必要把人下不来台。
但杜玉音却还是要收拾的,原本她还想给她一个机会,既然她还敢追到鹤山村来下这种手段,那她当然也不能姑息。
眼下胡家虽是不能直接去,少不得换个方式少不得也要把前世这事提前给做了。
想到这里她把绳子解了,说道:“原来你们是杜姑娘身边的人,二位要是早说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杜姑娘是什么人?那我还能不知轻重吗?你们回去后让姑娘放心,上次她帮了我的忙,结识了她这样的小姐,是我的荣幸,日后少不得还要请她关照呢,这件事情怎么做我心里会有数。”
婆子们原以为自己今儿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没想到这个村女听完她们的来头竟然改变了态度——一想也是,他们姑娘是左都御史的亲外甥女,而面前这个不过是个田家女,她怎么可能有那胆量真押她们去胡家?
再说了,就是押过去,老爷和太太怎见得就一定信她!
就还算识相吧。
但因为宋湘竟然会武功,使她们也不敢再造次,爬起来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望姑娘言而有信!”
说完就催车夫赶车走了!
宋湘拍拍手看着他们离去,扯了下嘴角,看来她再次进京的时间,又得提前了!
……
杜玉音也出身殷实家庭,到胡家来的时候有自己的下人车辆,杜家两个婆子回到胡府,一溜烟地先去把事由禀报了。
杜玉音虽觉她们仨儿被宋湘制伏这点让人有点不爽,宋湘会擒拿这事儿也属实惊奇,但是既然宋湘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那么这次只能先放过她,因为明日她还要去沈家赴宴,这事儿且耽搁不得。
王府这边,魏春也开始替陆瞻操心明日的冠服了。
“这件天青色的袍子,因为袖口有白缎滚边,配这条镶蓝宝的白带显得人清爽又平易近人。明日去沈家的虽然多是贵眷,但是必定也有不少子弟希望得到沈尚书青睐,世子的身份几乎已经无人能及了,论才学也是一等一,相反低调些,倒能显出不同来。”
在皇宫王府里呆了几十年,魏春早已经养成自己不一般的品味。
“世子自己知道明日要去赴宴吗?”
小太监景旺接了衣裳,又悄悄指了指那边厢院子里坐着的陆瞻。
魏春扭头看了眼,拢手吸气:“也是哦,世子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俞家被告之后回来,他就神不守舍的?”
说着他跨出门便要走过去,门下默立的重华眼疾手快把他给拦住了:“别去!”
被他牵住手的魏春啪地打掉他:“为何别去?”
还在因多嘴而服马桶役的重华紧抿双唇,多一个字他也不敢说。
那日本来以为付瑛出来已经够狼狈的了,没想到他们世子跟宋姑娘喝完茶之后,狼狈得居然比付瑛都不如!这话他敢说吗?
“你好生呆着就是了。”他提示。
魏春就更纳闷了……
陆瞻坐在院子里盆景面前,可能已经有不短的时间,因为他记得他用过午膳就站这里来了,但眼下夕阳都已经照到了跟前。
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是因为他回想起来,他印象中的院子不是这样的。
这些盆景根本不是他种的,也不是他喜欢的,是王府里管园林花木的衙司安排上的。
他印象中的院子,这一片辟成了花圃,种了四季鲜花,还搭了花架子,花架子下方常年摆着桌椅,桌上又常年有茶。
春天紫藤开的热闹,入夏又是满架的凌宵,到秋天就有葡萄了,到了冬天——角落上的红梅一开,那简直就是现成的雪景……
多么诗意。他记得那会儿哪怕晚归,也忍不住要往庭院里看上两眼。
去别人家作客,也不由自主地会在心里点评一下人家的院落少了哪些风情。
那些可不是他干的,是宋湘过门后才渐渐有的……
所以谁说她没有进入他的视野,他的生活?在他没察觉,她也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和孩子们分明都已经刻进了他脑子里。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遭遇威胁的时候还抽出一半人马去照顾他们?怎么会觉得对不起他们?怎么会回来后吃山珍海味都不香?……
他就是嘴笨。说不过她。
要是还有机会的话——算了,有机会也算了。
谁让他渣也是真的渣呢?
即便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坏到骨子里,可是像他这么对待救了自己的妻子的人,世上应该也不多。
可是他也只是觉得成了亲她就是自己人了,是他的妻子了,就没有必要再把恩字挂在嘴上……
唔,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是这么地像狡辩?矛盾的关键不是他排斥赐婚,排斥她,然后导致了他以无所谓的态度在对她吗?
她骂他的那些,就是指他没上心,没把他当妻子啊!
这不就是事实吗?
可是,他错了还不行吗?为什么那日要走那么快?
她和孩子们的仇他会报的,做错的事情他会认的,知道自己做人失败,他也会努力改的。她就让他随便辩解几句,然后再借着火气打他几下不行吗?
那样他至少,还有机会送点手疼药上门赔罪不是?……
她那么客客气气地,嗯,现在他哪里又还有脸去见她。
陆瞻看着地下,看到面前爬过的一溜蚂蚁,发觉自己不知几时已顺势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他捻起一只蚂蚁在指间细看,蚂蚁触角上还挂着一点点心屑——在她心里,他只怕已经连只会往窝里搬食的蝼蚁都不如了吧?
“世子,宫里来人了。”
重华到了跟前,提醒道。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乾清宫的太监被引着从门外走进来。
“世子,皇上召您呢。”
陆瞻哦了一声,把小蚂蚁轻轻放回蚂蚁群里,然后沉了口气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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