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有桌有床,陈设雅致,明显不是一只未成人形、灵力低微的山鸡所能造出来的。
此地之主必定另有其人。
绿脖山鸡先前说了,无忧谷中除了它哥哥,它便是最大的妖。
如此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应是绿脖山鸡的山鸡哥哥了。
也不知是只怎样的山鸡,会不会同这小笨蛋一样无知,将它当条蛇,还说它丑。
“小黑!小黑开饭啦!”
傅小八小心翼翼端着一个大碗,平日里啥物件都把不稳的一对小翅膀颤了一路,直到将大碗安全放在了小黑蛇身旁,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它只是个未化人形的孔雀,平日里都是傅灼尘在照顾它,如今轮到它照顾别的妖精了,才发现原来这些看上去十分简单的事,用手做和用翅膀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模式——前者简单,后者极难。
这笨手笨脚的一幕被孔雀窝里卧着的小黑蛇尽收眼底,傅小八也不羞,挺胸抬头,小爪子将大碗向小黑又推近了些,道:“快吃吧,你昏了那么多天,除了水,什么都喂不进去,肯定饿了!”
小黑听了,心头的嫌弃与不满散去了许多。
如今它身子又疼、肚子又饿,这小妖虽是无知,却也有恩于它,先是帮忙包扎伤口,再是好心提供住食。待到他日伤好一些,是该稍作报答。
小黑这般想着,探着脖子朝盘内看了一眼,瞬间倒了胃口,耷拉着脑袋缩回了窝里,两眼一闭,谁都不爱。
傅小八茫然地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一眼盘中各类新鲜的虫子,歪头问道:“不合口味吗?你们蛇不吃这些吗?”
“嘶——”
小黑将头别到了另一个方向,双眼微睁开一条缝,缝里满满写着“生无可恋”。
它,堂堂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怎就沦落至此,又饿又累、哪那都疼,还被一只嫌它丑的绿脖山鸡喂虫子……真是令人身心疲惫。
辛辛苦苦准备的美食被嫌弃了,傅小八的心情也不太美好,可小黑毕竟是个病号,它也不好发作,只得绕着被小黑霸占的小窝,一边思考一边转起了圈圈。
转来转去,连小黑都被转晕乎了,它才停下来,转身飞似的冲出了卧房。
小黑不由一愣,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那山鸡就这么不管它了吗?
是嫌它挑食吗?
小黑死也想不到,自己都长这么大了,竟还会有因为挑食被嫌弃的一天。
它抬头看了一眼碗中还鲜活的虫子们,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忙将被纱布裹得臃肿的小身子缩得更紧了。
不看、不吃、饿不死……
小黑正委屈,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奇怪动静。
这动静,听上去很是不妙,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外面便已满是灰烟,空气中飘来一股呛人的糊味。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就黄不拉几的绿脖山鸡,变得黑不溜秋的回到了这间屋。
这一次,它带来了一碗熟食——飘着几片菜叶的瘦肉粥。
卖相很差,可至少比那些会动的虫子好多了。
傅小八将粥碗放在了地上,抬头挺胸背起翅膀,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吃,吃吃,小黑你来吃这个!”
它年纪还小时,从来都是有虫子吃虫子,没虫子吃果子。那时的它,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自然也不会觉得生食有何不好,但自从跟了傅灼尘,伙食好了,口味便挑剔了许多。
它虽不知蛇平日里爱吃什么,但既是妖精,应是能吃下熟食的。
只是平日里吃的喝的都是傅灼尘在弄,它只在一旁看过几回,实在是没啥经验,为了这碗粥,险些差点炸了厨房、烤了自己。
不管怎样,东西做出来了,虽然现在厨房一团糟,但它还是开心的。
小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从窝里爬了出来,凑到那有些糊的粥边闻了好半天,最后没能抗住饿意,稀里呼噜尽数喝下了肚。
特别难吃,却又饱了腹、暖了胃。
算了,不挑三拣四了,这只山鸡连人形都没修出来,能做出一份熟食已是分外不易。
这份心意,便领下了吧。
***
自从捡了小黑,傅小八勤快了许多。
平日里能卧着绝不站着,能站着不动绝不挪步子的它,忽然之间开始为了小黑忙里忙外。
首先,每日的黑暗料理是必不可少的。
其次,就是小黑身上那些伤口的药和纱布都得换得很勤。
怪就怪蛇总在地上缩来缩去,太容易弄得一身脏了。
傅小八:“你们做蛇的,就不能爱干净一点吗?”
小黑不想也不能说话,便甩了傅小八一记白眼。
不得不说,傅小八真是个奇怪的山鸡,时而好动,时而好静。
小黑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养养伤,奈何傅小八就是不放过它,每天换着花样各种折腾。
白日里傅小八出去散心,本留它一人在竹苑内悠哉悠哉也挺好,偏要说什么:“山中猛禽多,你重伤未愈,待在家里多危险啊!你同我一道出去透透气,我保护你,也带你逛逛我们无忧谷,你都没四处看过吧?这里可美了!”
而后,便以此为由,天天都用嘴叼着它满山跑。
跑着跑着,似是累了,就会寻一处僻静地将它放下,问一句:“小黑,这里好看吧?”
然后独自卧地上开始发呆,呆着呆着,见它在一旁无聊,便又会用翅膀将它薅到身旁,给它讲一些无聊的故事。一讲就是半个白天,不到天黑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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