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毕竟不是神,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先知先觉算无遗策。
罗兰做不到,被誉为“预言大师”的柯西金也难免有所疏漏。
这位老人来到基特兰德城已经三天了,这座北地都市的生活节奏比较舒缓,在这三天里他并没有发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在他看来这座城市里唯一异常活跃的家伙只有罗兰而已,嗯……未免过于活跃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城市的工业区,在蒙着煤灰的低矮宿舍区,在阴暗憋闷的矿坑内,在火星四溅的炼铁厂里,在大师不屑留意的角落里,还有一件大事正在酝酿,主导这起事件的男人也跟罗兰一样是个思想活跃的家伙,只不过两个人发挥才能的领域不尽相同。
夜色中,一个身穿夹克衫、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匆匆穿过小巷,走向工人住宅区。
这片宿舍都是木石混合结构的三层楼房,四四方方活像积木拼凑而成,刷上毫无美感的石灰浆。
每层楼房划分为六间公寓,卧室附带一个小客厅,单身汉居住还凑合,有了家室就显得太过逼仄,连厨房都没有,只能在阳台上、楼道中做饭,乌烟瘴气可想而知,方便也只能下楼去院子里挤公厕,环境卫生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夜色中埋头赶路,时而警惕地环顾四周,聆听风吹草动,就这样走走停停,他转身走进一栋楼房,快步钻进楼梯间,而后熟练地打出施法手势。
法术默发,任意门!
银光一闪,鸭舌帽男子的身影凭空消失。
不远处,两个衣着普通的青年快步跟了上来,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进了楼道,另一人留在宿舍楼门外,从口袋里翻出一支手工卷烟,擦亮火柴点燃,抽着烟在楼下放风。
一支烟快要抽完,他的同伴才回来,沮丧的向他摊开双手,摇摇头。
“那家伙又溜走了?”
“嗯,维格拉夫队长真没说错,我们盯不住那只狡猾的狐狸。”
“算了,今晚就到这儿吧,那家伙迟早得回家,我们在他家对面租间屋子,就近监视。”
两位年轻的便衣治安官失望而归。
同一时间,那位做工人装扮的法师出现在300码外,一栋充溢浓烈气味的厂房中。
这里是一座加工烟草的作坊。基特兰德地区纬度高,日照强烈,出产的烟草质量极好,可惜这种耐寒烟叶产量太低,只有本地人才有机会享用。
一个青年正在操作铡刀,将晒干扎捆的烟叶切成细丝,旁边有几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埋头分拣烟丝,上等货包上锡箔装箱贴条,下等的散碎烟丝卖相不佳,为了扩大销路只能做成卷烟。
大厅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长条桌,一群女人穿着蓝色工装,围在桌前熟练的将烟丝卷进草纸,搓成细长的烟卷,还不时的低声聊天,时而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松木桌面常年受到烟丝浸润微微泛黄,被女人们灵巧的手指摩挲的光滑发亮。
看到有人走过来,女人们都笑着打招呼。
“沙巴林,您来了!”
“工会的人到齐了?”沙巴林问她们。
“都在楼上打桌球呢。”
“瓦文萨好像还没来。”
沙巴林点了下头,指着自己的脸颊问一个年轻女工:“怎么不戴口罩?”
“太憋气啦!”
“不方便说话!”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抱怨。
沙巴林皱了下眉,严肃地说:“工作的时候都要戴上,这对你们的健康有好处。”
女人们从工装口袋里摸出雪白的口罩,有些不舍的戴上。
沙巴林转身上楼。女人们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摘下口罩,吃吃嬉笑。灵巧的手指又在桌上忙碌起来,搓出一支支匀称的烟卷。
卷烟厂二楼是一座采光很好的大厅,摆了四张撞球桌,名义上是工人俱乐部,其实私下里是基特兰德城的工会驻地。
沙巴林进来的时候几个小伙子在打球,其他人靠在窗边抽烟聊天。看到他进来,众人都围过来问好。
沙巴林跟工会干部一一握手,有些不悦地问:“瓦文萨又没来?”
“大概是多喝了几杯,要不派个人去找他?”
“不管他了,我们这就开会。”沙巴林侧身坐在撞球桌上,脸色凝重,“明天是五月一日,早上八点整,所有参与大竞技场扩建工程的工人在工地集合。”
“要复工吗?”有人问。
沙巴林摇摇头,沉声道:“不,我们去游行。”
“游行?”
“从大斗技场出发,环城一周,最后抵达寇德大圣堂门外广场,抗议市政厅拖欠工资,大家都组织好手下的人,示威的标语明天早上我派人发下去。”
“为什么要选择明天?五月一日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带醉意的声音,嗓门很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意味。
沙巴林皱起眉头,转身望向门口——一个男人走进来,脸庞通红,带着酒气。
“瓦文萨,你又迟到了。”
“几分钟而已……”
“如果你作为工会干部都不遵守纪律,还怎么领导工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沙巴林老弟。”瓦文萨故意把重音放在“老弟”上,流露出摆资历的心态。
沙巴林不知道他为何针对自己,是单纯的发酒疯,还是在嫉妒自己在工会中的领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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