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俞瑶芳双手搭在窗台上,指甲抠着帕子上的绣花,好一会儿才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两年我也渐渐想开了,你知道我这脾气,就象你说的,书读的太多,读进去没读出来,总冒呆气,既然你觉得是门好亲,我也觉得好。”
“你的心思我知道,女子,哪个不想如此?可这世道……”李恬怅然的看着窗外白雪中的点点红梅:“唉,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有,那是凤毛麟角,这世间有几个人能见着凤凰,捉住麒麟的?就是患难与共自贫贱始,抑或是贵家娘子穷书生,又怎么样?一朝发达了,也不过就是个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也是有个三不出拘着呢。”
“这个我懂。”俞瑶芳叹气道:“这先贫贱后富贵的,多少人变本加利,还不如这样明明白白看着的好。”
“这事不急,也不能急,你回去想想,跟你阿娘也商量商量,只是要机密些。”李恬眼角扫见林珂和蒋珊过来,交待了一句,俞瑶芳‘嗯’了一声,顺着李恬的目光看向林珂和蒋珊,默契的不再多说。
宴后,李恬和祝明艳一右一左坐在孙老夫人两边的扶手椅上,东阳郡王世子夫人姚氏和二奶奶林雯等几个媳妇侍立在旁,叶十二娘和林珂挨在孙老夫人榻上,厅堂正中,几个妇人手法优雅熟练的点茶、分茶,左右两溜雁翅般坐着各家夫人、小娘子们,正专心的看着对面雪地里搭起的戏台,听着那咿咿呀呀的折子戏。
一出戏唱完,厅堂换茶添水上点心热闹起来,温国公夫人乔氏连声夸奖道:“瞧那唱书生的,那么点儿,唱的真是好,我看着倒有几分那个周二郎的风姿,这大冷的天,穿的那样少,真难为她了。”
“让人在台子上多放几个炭盆,热汤热水别断了。”孙老夫人忙吩咐道,姚夫人笑道:“老祖宗放心,那台子一圈炭盆连着炭盆呢,姜汤热水哪会断了,咱们府上哪是那苛待这些可怜人的人家?”
厅堂里无数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李恬身上扫,孙老夫人眉头似有似无的蹙了下,祝明艳捏着杯茶,从眼角扫了姚夫人一眼,仿佛有些不屑,垂下眼帘抿起了茶,蒋郡王妃担忧的看了林珂一眼,随即又释然了,这么隐晦的暗示,阿珂哪听得懂?唉,笨有笨的好处。徐夫人皱了皱头,紧挨她坐着的俞瑶芳拉了拉她,递了个眼色,徐夫人抖了抖帕子,端起杯子继续品茶。临川侯夫人吴氏眼里闪过丝阴翳,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右相夫人明氏和女儿姚九娘,作为主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说话可不怎么合适,姚家这家教……明夫人倒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一来她全部心思都在家事和儿女身上,外事从来不听不管,二来,她极少能听出那些曲曲弯弯的言外之意,姚九娘却转头看了眼李恬,吴夫人眼里的阴翳更浓了。
林雯神情温婉如常,捏着帕子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李恬和林珂都算是她自小带大的,她对阿珂和李恬,都是同样亦母亦姐的情份,这一阵子不停的听到关于晋安郡王府和闲话,已经心酸无奈得难受,这会儿听姚夫人说了这么句有意无意的刻薄话,只觉得心里又堵又酸,扫了孙老夫人一眼,忍不住笑道:“乔夫人好眼力呢,这家杂剧班子就是当年排玉堂春的那家,那班主说,就是因为那小丫头有几分周二郎的模样,才让她反串学了小生。”
林雯边说边扫着孙老夫人,见她神情祥和非常,笑盈盈接着道:“那班主说话有意思的很,说她们玩杂耍演杂剧的,但凡谁能和周二郎夫妻有几分带像,那就是天大的福气。”林雯斜了姚夫人一眼,话就说到此为止,当年周二郎和姚纤纤那桩传奇姻缘枝枝节节,满京城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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