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食之上,为有秩,有秩者,一百石至四百石……”刘彻继续说着。
有秩阶级,一直是大汉帝国的基层中坚力量和地方行政事务的能吏。
他们构成了帝国统治秩序的骨架和轮廓。
但凡皇帝想要对基层进行有效统治和管理,就不能不依赖数量庞大的有秩群体。
他们是亭长,是蔷夫,是游徼,是税吏,是少府工坊的负责人,是某个重要桥梁的管理者,是某个要塞的守门官,是某支战功卓绝的部队的队率。
同时,他们还可能是地方上横行的恶霸,鱼肉乡邻的无赖,为非作歹的土豪。
自古以来,基层烂,则全国烂,基层强则天下强!
自元德四年开始,刘彻就潜心经营和矢志于巩固自己在基层的影响力和掌握力。
一批批考举士子,被派遣去关中的亭里锻炼和磨砺。
数以万计的退役将官、伤残有功士卒,被任命为亭长,被任命为蔷夫、游徼。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支如此庞大的基层骨干力量,大汉帝国的控制能力和动员能力,才能如此之强。
讲老实话,这些人的待遇,其实还可以。
甚至,可以这么说,有很多低阶官员,宁肯不升迁,也要赖在原职。
为什么?
因为基层油水多啊!
而且权力大啊!
刘彻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微服至新丰的所见所闻。
区区一个蔷夫,就可以逼着百姓,溺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过一介蔷夫,便可以操纵十里内外的兴衰荣辱,让百姓战战兢兢,怒不能言!
这还是在关中,在天子脚下,在尚武的关中!
可想而知,在关东地区,尤其是齐鲁吴楚淮泗一带,地方上的恶霸,该嚣张到什么地步?
旁的不说,刘彻就记得,窦婴的小弟灌夫一家,就让整个颍阴地区民不聊生,百姓对于灌氏竟敢怒不敢言!
另外,当初,刘彻微服至河东,路见大阳百姓惨状。
河东十数万灾民,竟在一二酷吏面前,畏手畏脚,不敢言怒。
所以,基层的问题,特别重要!
甚至可以说,基层组织的强弱,关乎国家生死存亡!
“自今以后,有秩一级,皆以乡官而称之,乡官任满二十年,无过失,无坐法事,则皆赐几杖,许见官不拜,入衙趋走……”
“另,除本职俸禄、津贴及补助外,乡官还可享每五岁举荐一子弟入读天下学苑,其子弟束脩由少府出之……”
基层官吏的俸禄,其实都还不错,毕竟,他们现在加上杂七杂八的津贴和一些油水,已经足可供他们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了。
至少是衣食无忧!
所以刘彻只给他们增加了一些荣誉和特权,以此激励之,顺便也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想要保住,那就千万别犯法。
刘彻希望通过这些举措,达到减少和防范基层腐败和肆意妄为的事情。
毕竟,刘彻和汉室,对他们不薄,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去腐败、贪污乃至于对百姓敲骨吸髓了。
有良心的,应该会知道怎么做了。
哪怕是没良心的,大约也会收敛一些,注意些吃相了。
不然,传出去,名声臭了,可是要出事的。
当然,刘彻也没指望,靠着地方基层官吏的自觉自律来做事情。
他很清楚,乡贤什么的,倘若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制度和纪律来约束他们。
光想着用道德、民心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来限制,那是痴人说梦。
是以,刘彻准备拿出一个大杀器!
他看着晁错,道:“除此之外,朕希望卿与九卿有司,协商一下,拿出一个类似平贾擅权的框架,用到乡官上……”
“朕的想法是这样的……”
“乡官之中,诸蔷夫、游徼、亭长之官,身负父老之望,受朕之命,为地方之亲民官,为天下之重,不可不慎……”
“朕当年微行新丰,便见有新丰蔷夫安融者,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县令贼臣张端,放纵恶吏,竟逼使百姓溺婴!何其残忍也!”
“朕也曾幸河东,睹民生之艰难,望生民之苦……”
“故朕以为,治天下首在治吏,治吏当治乡官!”
“彼乡官者,干系一地治安,乡官贤则地方安,乡官败则地方乱……自古皆然……”
“故朕意以为,用擅权平贾之制,并有司监督,或许最是妥当……”
晁错听着,却是身体都在颤抖了。
擅权平贾之制?
不就是那些贾人自己关起门来玩的游戏吗?
一市之中,擅权若干,所有擅权,皆由贾人选举。
得到票数最多者就是擅权,可以代表这个集市的所有商贾,与官府谈判,核定物价。
天子要把这个制度挪到官场上?
晁错万万不能答应!
他立刻拜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倘若地方行平贾擅权之制,臣担心,恐怕县道威势将荡然无存,刁民恐将越俎代庖!”
“更有可能出现宗族豪强,凌于县道之上,有司不得制而地方难竟之灾!”
刘彻听着,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晁错或者其他人会用这个理由来反对,他也清楚,假如这样做,必然会发生某乡大族,肆无忌惮的凌驾于官府和其他小姓之上的事情。
选票这东西,也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甚至,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至少,在西元前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刘彻压根就没想过搞地方选举,哪怕是村级选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