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城以南三百多里,这里属于上林苑。
此地名为卾县,卾者,边界也。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上林苑的边界之一。
过了这里,再向南,就不是上林苑的范围了。
但,在今天,卾县之名,徒有其表。
因为,上林苑早已经越过了卾县,向南方的牦县和郁林县渗透。
但,卾县的位置却因此变得更加重要。
卾县的地理优势太大了。
沣水从它的东南流出,淆水则从其北部流过。
在卾县的下游,就是现在关中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昆明池的施工地。
汉家今天的昆明池工程,受到天下瞩目。
它的规模庞大无比。
按照设计施工进度,建成后,不仅仅昆明池附近的沣水和潏水最终都要被它调控和管理。
就是淆水和涝水也能影响。
它将成为一个调配附近方圆三百里的旱涝的巨型水利工程。
既然能量如此大,那么,它的规模和用工人数,自然也是空前的。
为了开凿昆明池,汉室不仅仅连续两年,在农闲的冬季,征发了十万民众。
即使是在平时,也雇佣和驱使了大量劳动力,在此劳作。
其规模之大,仅次于当年城长安。
但,其施工时间之久,却超越了当年的长安城城墙的建设。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
所以,昆明池工程的主要劳作人员,不是为了丰厚的报酬而来的贫民,就是那些犯罪的刑徒或者奴隶。
自然,也少不了,两年前在马邑之战被俘的匈奴战俘。
而卾县,是少府看押管理匈奴战俘的地区。
在两年前的冬天,汉室在马邑地区取得大胜。
总归俘获了接近两万的匈奴战俘。
这些战俘被俘虏后,他们首先在晋阳和太原的战俘营里被甄别。
拥有一技之长——主要是善于放牧或者善于给牲畜接生的,那些过去在匈奴属于奴隶的人,被送去了汉军的各个牧场,成了宝贝。
甚至,很多人在今天都获得了汉室户口本,成了一个光荣的汉朝百姓,甚至分给了土地和田宅,还安排了妹子做老婆。(一般主要是女奴或者花街柳巷洗手不干的姐姐妹妹)
而剩下的人,主要是战士的精壮男丁,被统一送来了长安,安置到了少府的各个机构中。
运气好一点的,机灵一点的,被选去了汉军,充当了汉军骑兵的陪练对手。
但这种人很少。
两万战俘里,只有几百人有那个运气。
至于其他人?
少府表示,自己正缺人手呢!
被散置到卾县的战俘,大约总数在八千左右。
这些人,主要是原先折兰部族和白羊部族的战俘,当然还有少量的右贤王本部的战俘。
为了安置这些战俘,汉室在卾县的东南方的沙地上,建立起了一整排整排的战俘营。
这些战俘营,一般都是用木头或者土石堆磊而成。
当然,每隔百步,都会有一间用竹木搭建,铺了砖瓦的平房。
这里是监工们的住所。
与其他地方不同,在此出任监工的,也是匈奴人。
不过不是战俘。
而是几年前跟着北海阏氏嫁来汉室,被当做添头的那些歪瓜裂枣和杂胡。
当然,也有少量出身更加高贵的归义胡人。
李哲,就是这样一个归义胡人。
归义胡人,在汉室的政治地位很高。
他们被视为贵族,享有很多特权。
爬的最高的两个,甚至成了九卿和特进元老。
其他的,也有列侯和封君。
当然,归义胡人也分两种。
一种是自己确实是胡人,另外一种则是迫于生计或者为了躲避战乱,而逃到匈奴去的中国人。
李哲属于前者。
这从他的相貌就能看出来,他生着一张匈奴普遍的圆脸,眉骨隆起,鼻翼肥大,嘴唇边的胡须和头发有些浅浅的黄色。
为此,小时候,他没少被同伴讥笑过,说他是‘黄须奴’。
但在此刻,那些匈奴战俘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汉朝梦的代表和象征。
微微低头,看着一个满眼热忱的看着他,用着崇拜的眼神,膜拜着他的匈奴战俘,李哲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很清楚,这些战俘在渴望着什么。
于是,他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的一块麦饼,递给那个战俘,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夷入夏则夏之,加油改造,有一天,你的子孙或许也能如我一般,冠带羽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诸夏之民!”
‘改造’这个词汇,是某个不知名的匈奴人发明。
据说,那人是当今天子的夏夫人的陪嫁奴隶之一。
在来到汉室后,有感于圣天子的慈悲怜悯以及恩德,于是发誓,要为做一个汉室忠奴。
在他的带领和感召下,当初的那批匈奴陪嫁奴隶,于是,将汉天子奉为神明,天天早晚朝拜未央宫,如在匈奴拜日月一般。
同时,他们还每天积极工作,认真学习汉室语言。
天子闻之,大喜,赐其为五大夫,还给他赐了汉姓汉名。
从那以后,‘改造’这个词汇以及其意义,就在少府内广为人知。
尤其是,马邑之战后,少府将‘改造’这个词汇,列为了对匈奴战俘管理和控制的基本原则。
像李哲这样的监工,都被培训和灌输过有关‘改造’工作的重点和要点以及主要思想。
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三条。
第一条:所有匈奴人,或者说所有胡人,都是有罪的。
因为罪孽深重,所以上帝(太一神),惩罚他们,让他们出生在没有中国天子雨露恩泽的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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