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窦太后的万寿殿,刘彻轻轻出了一口气。
用着真真假假的话,总算是搞定了窦后。
只是……
刘彻惮了惮手上拿着的那份郅都从宣曲县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疏,这上面所载的任氏财富统计,刘彻知道,这其实顶多只有真正查抄出来的财富的一半多一些。
刘彻安插在郅都身边,王温舒身边的密探,对此也都发回来了报道。
郅都在奏疏中也隐约有提及。
这抄家,哪里能真的全抄进国库里?
要不是刘彻留了一手,密令郅都直接插手,恐怕最后报上来查抄出的黄金,也就剩下个几百金。
各式制钱倒是可能留下大半……
钱太重,而且也很难在众目睽睽下,左手倒右手。
但即使有郅都插手,也至少有超过五千金的黄金,消失在了查抄过程中。
只要想着这个事情,刘彻就感觉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抿着嘴唇,刘彻对王道招手,道:“明天召集绣衣卫所有四百石以上的官员,到温室殿来,朕要对绣衣卫做一些调整和改变!”
这次的事情,让刘彻深深的认识到,绣衣卫必须更专业。
作为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它必须成为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和意志的纯粹暴力机构。
像王温舒这样的事情,今后必须杜绝。
但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杜绝?
刘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在人类历史上,没有任何组织和机构逃得开官僚主义和利己主义的束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是人的本性和本能。
哪怕再过两千年,两万年,人类也不可能摆脱这与生俱来的本能。
“只能用些特殊手段了……”刘彻的眼中,元首、斯达舒的颜容闪过。
没有办法,虽然明知道,这样做是打激素。
药效一过,估计就要回复原状。
甚至因为药效过去,理想破灭或者三观崩坏,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但是,未来十到二十年,是汉室关键的对外扩张期。
所谓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民心士气不可能无限制的挥霍。
总有着一个极限。
当极限到来,得不到足够的好处,人民就不会愿意再跟着统治者瞎闹了。
就好比隋炀帝第一次征伐高句丽,举国上下,全部支持,无数百姓和豪杰自带干粮前往从军。
整个大军气势如虹,无人能敌,就连突厥人也退避三舍,不敢争锋。
但到了第三次征讨高句丽时,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天下怨怼四起,海内豪杰苦隋。
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英雄反隋。
所以,绣衣卫的能力,必须全部发挥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号的东厂、锦衣卫,连克格勃的毛都不如,更遑论与cia,fbi媲美了。
“诺!”王道低头领命。
他当然知道,这次,王温舒把事情办砸了,在天子面前,整个绣衣卫上上下下,脸都丢尽了。
所以,这绣衣卫,必须改。
而且是来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整肃。
天子鹰犬,就该有个天子鹰犬的模样。
满脑子都是自私自利的想法的人,必须全部清除出去!
“走吧,去母后那边请安吧……”刘彻吩咐着。
于是,御驾转向,前往另一侧的薄后寝殿。
比起窦太后,薄太后就更好说服(忽悠)了。
何况薄氏向来不爱干政,当初,已故的太皇太后,就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救,更别说一个事不关己的乡下土财主。
因此,在刘彻说了一下任氏的罪证(罪证不要太多了,特别是任家被控制以后,为了活命,任氏内部就互相咬了起来。)薄太后立刻就表面了自己绝不干政也不会以任何方法干预朝政的态度。
只是,末了,薄太后忍不住劝道:“皇帝如何施政,哀家一介女流,不明朝政,本不该多说,只是,那鸣雌亭候与商洛候,陛下还是给些面子的,毕竟,这二位在太宗朝时,曾出入宫闱,深的太宗皇帝信重,又是四朝元老……”
薄太后不提那许负夫妻还好,一提这对神棍夫妇,刘彻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当着薄太后的面,刘彻不好发作。
许负夫妻与薄氏的关系,向来是很近的。
当初,许负致仕时已故的薄太后还曾赏赐了许多财物,并且,在世之时,常常邀请许负来东宫作伴。
这就是坊间流言,许负曾有恩薄太后的传言的源头。
但对于刘彻来说,这却是无法接受的一个事情。
对皇帝来说——就算你曾经有恩于他,但是,你老老实实的把这个事情埋在心里就好了,许负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到处瞎嚷嚷,简直就是作死!
更别说,在事实上,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回事!
就更别提,绣衣卫报告的,许负在民间传播的其他一些给她脸上贴金的流言了。
譬如,坊间有传闻说,太宗孝文皇帝,曾经在宫中称呼许负为义母,其夫为亚父。
当刘彻得知此事后,心里面真是有着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抓了这许负,投进廷尉大牢,用十八般刑具好好教育教育她。
许负的所作所为,其实很寻常,一点都不新奇。
自古以来的神棍,都是这么玩的。
为了彰显自己确实很厉害,于是编造出统治者也曾经受过自己指点,乃至于感恩戴德的流言。
自己呢,稳坐钓鱼台。
谨慎一点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流言充分发酵,然后就等着王公贵族主动上门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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