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将视线转向在他面前的王政,道:“天下能有今日,卿等三老也是功莫大焉!”
他对左右吩咐道:“拟诏:三老教化地方,熟知民事,自今以后,凡有冤屈、不法官吏盘苛士民,三老可直奏朕前,有司部门不得阻拦,另,三老奏疏,由郡国直奏,以印泥封印,朕未启印之前,任何人不得拆封!”
这也算是给官僚集团按的一个不那么牢靠的枷锁吧。
这是刘彻学的朱元璋的故智。
但是……
刘彻也知道,这大概只是一个悬在官僚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通常情况下,三老鸣冤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官的又不傻,不会去招惹地方上的三老,也招惹不起。
真要说起来,以现行制度,哪怕是郡守,碰上三老要拿几杖打他,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躲到官衙里不露面。
而三老阶级,大都来源于官僚集团本身。
通常只要不做的太过火了。
三老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他们是老人,保守、持重,而且聪明,不会去干那些与当政者背道而驰的傻事。
这只能算是一个防范于未然的补丁。
而且,早已有之,刘彻不过是强调和加强了三老奏疏的法理基础。
王政闻言,却是立刻跪下来谢道:“陛下厚爱,老臣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一旁的王道,怎么拉都拉不住,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干干瘦瘦的老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刘彻连忙扶住他,道:“尊老爱幼,抚恤孤寡,乃我汉家国策,长者不必如此!”
刘彻拉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士民,笑道:“朕今日来此,是要看一看,朕治下子民的生活,朕曾说过,凡我汉家臣民,皆朕子民,朕受命于天,代天治民,若百姓生活过的不好,身为君父,朕难辞其咎!”
刘彻异常诚恳的对王政问道:“请长者以教朕,如今百姓,生活如何?”
周围的官僚们,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们早就做过工作,也给予了官方的说辞。
但人心隔肚皮,万一这老儿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或者围观群众里,有什么不识相的,那就惨了,丢人丢大了。
且龙颜震怒之下,可能要有许多乌纱帽落地。
好在,这里是上林苑,这里是思贤苑。
大家摸着良心想一想,觉得,这里的百姓,是不会跟大家唱反调的,而且,小日子也都还过的去。
平日里的盘苛和摊派是有,但相对其他地方,那真是善政了!
在众人的担忧、提心吊胆下,王政先是咧嘴笑了笑,然后恭身道:“托陛下洪福,圣意怜悯,最近数年,思贤苑中岁岁丰收,去岁以来,少府更是在此广修渠道,遍立水车,还派农稷官指导百姓耕作,施用‘化肥’,采用新农具,如今,我等小民生活,一年比一年好,大家伙都说,只盼着圣人能千秋万岁,永永君临天下!”
百姓们也是像有人指挥一样,纷纷跪下来,叩首道:“唯愿陛下千秋万岁,永永无穷!”
刘彻见了,也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和祈求。
可能这些话有人教,但态度却是教不出来的。
这意味着,至少在这思贤苑,在这上林苑,百姓的生活,确实是较之过去,大大改善。
这就够了!
他这个天子,每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国家的强大,民生的改善还有社会的进步?
刘彻只是个凡人,百年以后,就是一堆黄土。
但强大、富庶、文明、先进的文明,却会永留史册。
千百年后的人们,必不会忘记。
正如后世的人们,提起强汉盛唐,谁不是憧憬崇拜,提及弱宋晚明之灾,未尝没有扼腕叹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
“作为穿越者,朕的使命,就是树立一座丰碑,建立一个标准,让后世子孙,知道,什么叫明君,什么是帝国,什么是不朽!”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对百姓们道:“既是如此,朕就放心了!”
“朕自小长于深宫,不明于礼乐,幸得太宗孝文皇帝教导,乃知治民之道,首在生民,生民之功,功莫大焉!”
“犹记得,朕幼年之时,嬉于太宗之膝,太宗问朕:嗟!小子德,安有所志?”刘彻编起故事来,真是越发熟练了,他感觉,自己前世真该去当编剧,或许能成为金牌编剧呢!
但众人,却全部被他的话所吸引了。
还有什么比太宗孝文皇帝教导自己的隔代继承人,以及当今天子的幼年志向更吸引他人眼球和八卦之心的?
刘彻却是用着低沉的声音,似是回忆一样,道:“当是之时,朕年幼无知,不知所以,更不明所以,闻太宗之问,朕也不知为何,只觉仿佛耳畔有一老翁告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朕于是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复述一遍,太宗大惊之!”
这种瞎扯的话,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
众人听得真是如痴如醉。
纷纷心道:“原来如此,陛下幼年既得神助,有神明之佑!”
他们却是自动忘记了,刘彻在三年前,在先帝诸子中默默无闻的往事,更把智商直接将为了负数。根本就不去想,这事情要是真的,恐怕就不是神童,而是死童了——皇帝是不会容许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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