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府令岑迈及内史田叔的会议,一直开到将近中午才散会。
谈的事情虽然都是些琐事,但对人的精力,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尤其是田叔今年都快八十了,所以,散会以后,他几乎是在宦官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出宣室殿。
刘彻亲自将这位老臣子送到宣室殿的门口,目送着对方消失在远方,刘彻才低头沉吟了一声:“朕得考虑田叔得后继人选了!”
这个事情,不止刘彻这个皇帝清楚。
满朝上下的贵族大臣也是心知肚明,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接过田叔的内史职务了。
汉室九卿中,油水最肥的,就是内史。
旁的不说,身为内史,只要轻轻抬抬指头,就能捞到几千万甚至几万万的油水。
因此,打着内史主意的人,不要太多。
但,到现在为止,符合刘彻心意的人选,却是一个也无。
“把朕逼急了,朕就将张汤从新丰调回来,去做内史丞!”刘彻心里想着。
上次,张汤、汲黯与颜异的新丰令之争,胜出的是张汤。
毕竟,在当亲民官方面,张汤的优势太大了。
他是关中本地人,熟悉民情风俗,同时还做过胥吏,更是基层的官宦世家出身,有着大把的人给他出谋划策。
因此,张汤递上来的文案贴近实际,更操纵性和实用性都非常高。
与之相比,颜异的奏疏过于强调德治,简单得来说,就是一篇八卦文。
汲黯倒还好,就是有些迂腐。
因此,最终的胜利者是张汤。
按照刘彻本来的计划,张汤起码得在下面呆够三年,才会调他回身边。
但,假如真的遇到了内史衙门可能瘫痪的风险,刘彻自也不会墨守成规。
以张汤的资历和官阶,现在,出任内史可能有些勉强,但当个内史丞,却是没有压力的。
而在汉室,丞、尉一类的副手,架空上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要靠山够硬,长史、司马、主薄一类从臣把堂堂郡守架空了也算不得奇怪!
譬如历史上,小猪就干过让内朝的尚书和郎中、侍中把整个三公九卿都架空了的事情,甚至,堂堂丞相居然都被变成了一个橡皮擦!
以刘彻目前的威望,想做出小猪那样的事情,还不太可能,但强拧着内史衙门低头服从,却连话都不用说,只需要赐张汤一道‘便宜行事’的手诏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做的话,就破坏游戏规则了,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有棋可以走了,刘彻不会这么干。
现在,以田叔的健康状况来看,再撑个两三年,应该还是可以的。
所以,刘彻也就揭过这个。
“陛下!”一个侍中走过来提醒刘彻:“义都尉与剧都尉来了!”
刘彻回过神来,吩咐道:“让他们去清凉殿等着!另外,传令下去,朕本次与两位都尉的谈话,不必记录!”
说完这话,刘彻就走回宣室殿。
殿中,少府令岑迈依然保持着先前奏对时的模样,恭身静待刘彻的到来。
“岑公……”刘彻坐回龙座,问道:“少府最近半年以来的支出,请公跟朕做个简要汇报吧!”
“诺!”岑迈恭身一拜,对于这个事情,他早有准备。
少府掌握着汉室一半以上的财政收入,以及几乎所有的大型工程、军械制造的项目。两宫的日常支出,也全部是走的少府的账目。
天子要是不关心这个,那就只能说明,天子是个不负责任的统治者。
但是,岑迈心里清楚,少府有太多的烂账,太多见不得光的支出。
所以,什么事情能讲,什么事情不能讲,他心里也有数。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岑迈汇报道:“回禀陛下,自陛下登临以来,臣与少府同僚受诏,精诚团结,开挖了‘龙首渠’,此工程至今少府支出了……”
“长安——萧关轨道马车工程,少府支出了……”
“陛下赏赐天下孤寡及大臣贵族诸侯,少府奉诏,支出了……”
刘彻闭着眼睛,听着岑迈报出来的一个个巨大的开支数字,他心里当然知道,这些数字里面,肯定有水分。
但是,少府积弊日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中关节盘根错节,刘彻目前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用一个‘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圣则无徒’的借口,安慰自己。
刘彻知道,想动少府的手,斩断那些伸向少府的黑手,起码,得等到东宫太皇太后归天。
在那之前,少府就是个刺猬,一动就会刺破血肉,虽然不虞有性命危险,但总归要疼上几天,甚至废掉一条胳膊。
刘彻听完岑迈的汇报,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他即位半年时间,就花掉了大概十万万钱的少府积蓄。
在汉室历史上,他算得上是有史以来花钱最快的天子了!
以目前的速度,刘彻已经成功的做到了,让少府花钱的速度超过他敛财的速度。
不过,这十万万钱花的值!
别的不说,就是那龙首渠和轨道马车工程,这两样,没有征发哪怕一个农民,全部是采用分包包工雇佣工人的模式。
虽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官商勾结,虚报开支,上下其手,贪墨不亦乐乎。
但是,最起码,这两个工程就在哪里。
尤其是龙首渠,现在已经开始向临晋附近的农田灌溉。
仅此一项,就可造福将近一万户农民,惠及人口将近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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