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中灯火通明。
刘彻跪坐在席位上,听着皇帝老爹跟群臣们的讨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但汉室的应对之法却没几个。
因此,这朝论与其说是在商议应对之策,倒不如说是虚应故事,做个样子给天下看看,朝廷对老天爷还是很尊重的。
但,除此之外,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拿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也不会拿出什么应对之策。
假如不出意外,明天朝廷肯定会装鸵鸟,装作没有彗星出现一样。
反正,在这个皇帝绝对不会错的时代,基本上没有什么傻瓜敢跳出来唧唧歪歪。
但刘彻却不能放任这个情况。
皇帝不会有错,但太子就不一定了!
有心人想炒作的话,今年下半年,那些种种天象出现,刘彻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天天宅在太子宫里反省和面壁吧!
若是再危险一点,甚至可能借天变将刘彻从太子位上拉下马。
刘彻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因而,他完全不敢冒此风险!
等最后一个大臣发言完毕,刘彻这从怀里取出一份他这几天在太子宫里日夜赶工还把颜异跟汲黯都叫过来,一切参谋、修订、完善后的一篇策文捏在手里。
这时候,正好天子刘启的视线放在了刘彻身上,天子刘启见到刘彻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于是问道:“太子有话说吗?”
刘彻于是出列躬身一拜,呈上自己手中的那份帛书,道:“回父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近日儿臣麾下家令汲黯,家仆颜异,写了一篇文章,儿臣看了,觉得挺好的,特进献父皇,伏维父皇指正!”
天子刘启一听,眉毛微微一扬。
这种把戏,当年他当太子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经常玩。
按照制度,太子不能直接对朝政发话。
但太子大臣可以。
于是,为了彰显太子的存在,同时刷刷声望,当年他就隔三差五的指使晁错等人上书先帝,议论朝政。
譬如《贵粟论》等奏疏,没有他的许可和审阅甚至指使,晁错敢上书吗?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子假借其臣子上书议论朝政,既能很好的向天下表明,太子的志向和政治倾向,同时还能保护好太子本身——假如说错了什么,也没人能指责太子。
嗯,要是做出了成绩,那自然头功就是太子领导有方,运筹帷幄之功。
“拿来给朕看看……”天子刘启想了想,伸手道。
但他兴致并不是很高。
老实说,倘若不是刘彻,别人的奏疏,他此刻一概是没心思看的。
一位宦官接过刘彻捧着的帛书,将之呈递御前。
天子刘启将之打开来,只看了一眼,或者说是只看了标题,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实在是这上面的东西,太正确了,太正能量了!
天子刘启越看着文章就越喜欢,只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脸上原本郁结的不快和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大概过了一刻钟,天子刘启才放下手中的帛书,对刘彻道:“文章不错,太子明日叫太子仆跟太子家令一同入宫来见朕!”
“诺!”刘彻恭恭敬敬的叩首道。
他自然清楚这篇文章有多大的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他献上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两汉第一政治正确的文章。
原作者叫班固。
此文写成之后,东汉政府几乎将之视为圭壁,满天下宣扬,每个东汉的官员都被要求熟记和背诵。
当然了,刘彻也记不大全那篇班固原文,只记得中心思想和一些模糊的内容。
但这就足够了。
有汲黯和颜异这两个黄老派和儒门的顶尖士子,只要有主旨,写出一篇类似班固原文但更贴合此时实际情况的文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御史大夫,太仆、中尉,诸卿都一起看看……”天子刘启满脸笑容的对着群臣们招手。
大臣们闻言,连忙出列对刘彻和天子一拜道:“臣就失敬了!”
于是,就有宦官捧着那份帛书将之放到一个案几上,然后,就抬着来到了大殿之中。
大臣自然一拥而上,人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竟然能让天子瞬间走出彗星出现带来的阴霾。
尤其是晁错,脸上神色怪异。
实在是这一幕太熟悉了,当年,他不就是这样在当今天子的唆使下,以他的名义上书,议论国政吗?
作为御史大夫,晁错是第一个看到那帛书内容的臣子。
只看标题,晁错就心中一跳。
“王命论!?”晁错深吸了一口气:“好大的口气啊!”
同时心中也开始敲鼓了,这么大的一个标题,内容要是不够劲爆,天子不可能让群臣一起看的。
于是他低头借着灯光,看起了帛书上的内容:“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臮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
晁错轻声念着帛书上的文字,越往后看,他的心就越震惊。
“这是……这是……社稷之文!”晁错心里叹道。
“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失!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人事矣!”袁盎却念着其后的一段文字,抚掌赞道:“善!善!真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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