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胡来啊。你知不知道你是老师我是学生?你就不怕被开除吗?”
她说起这个绝不是危言耸听。师生恋的雷区她多少还是清楚的,轻则辞退处理,重则身败名裂。
“我不是你的学生,而且我要毕业了,这些事以后都跟我没有关系;但你是拿教职做科研的,你说话之前都不为自己的未来多考虑一下吗?明明你只要否认就可以,说什么正在追求我?”
“我没有做错事,只是喜欢你而已,为什么要心虚?总是考虑那么多,生活会什么都得不到。我们活得从容一点不好吗?”
雒笛苦笑:“从来都是差别对待最上游的白人,你不如说自己生来就从容好了。”
Daniel屡屡对此觉得没话。他喜欢雒笛为他担心时扭在一起的细细的眉毛,不喜欢她担心起来瞻前顾后的姿态;喜欢她身上隐秘的东方的含蓄,不喜欢她老是把种族歧视挂在嘴边。可是它们就像一张纸的两面,是没法切割开来的。
说起工作,他其实并不担心。从小他母亲就教育他,世界的规则都是再傻不过的,如果它们和良心发生了冲撞,不用太理会,问心无愧就行。况且这工作对他来说本就谈不上理想,丢了就丢了,他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事。这么一想,Daniel忽然像个小学生一样,知道对面的女孩子正烦恼却偏想去招惹她。故意问到:
“如果我真的被辞退了、以后都找不到教职怎么办呢?”
尽管直觉告诉雒笛,只要她站在Daniel这边就不至于出什么事,她还是为此愁了半晌。
“我以前听学法律的人讲过,为当事人辩护时,一定不要一开始就把最底线的阻却事由拿出来还击,要一层一层、按照逻辑顺序地去驳倒。你可倒好,你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你认为我原本应该先做什么立论?”
“比如,你跟我一点都不熟。只是个偶尔打照面的邻居。”
雒笛的较真和她的没正经一样可爱。
Daniel慢条斯理地补充:“还比如我对你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吗?”
雒笛噎了一下。
Daniel笑着靠住了椅背,坦荡荡地与她四目相对:“雒笛,你没有必要这么想。那种言不由衷的证词不会对我有什么帮助,无非是让我更难堪而已——明明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却为了教职矢口否认,这放在战争时期不就是卖国贼的行为吗?”
68.
雒笛从来都认为,人的浪漫不在于玫瑰、法餐和看星星,而是那么一丝理想主义——即使她并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了解到Daniel Bond是这样的“浪漫”。
他倒不是分不清车和帅谁重要,而是他觉得“反正车就是没有做错事,那我就要保护他。你们要杀帅就杀吧”。也不知道这叫意气用事还是刚正不阿。
雒笛默默叹气,心想:这位也就是活在美国罢了。
回家的路上,雒笛想着Daniel八成是不会改口了。这事没完,自己也少不了有麻烦,但是她还是得帮他,不管是出于报答还是义气,都不能眼看Daniel被冤枉。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雒笛在小区草坪铺的石板路上茫然地踱来踱去。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社会经验用时方恨少。她原本就讨厌社交,再加上留在学校的这几年,她几乎从未真正踏足过成人的世界。这种情况下,她除了本能的“请律师”,竟然都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求助。
可是请律师,她哪里有钱呢?她连自己的生活都是向朋友借钱在支撑。理性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经过了严密的分析之后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另一半说现实世界有多么复杂,这一半只是一厢情愿。
David知道这件事吗?雒笛觉得他大概不知道,不然一定会联系她的。
【这是好事。】雒笛安慰自己,这意味着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她做个了深呼吸,决定给David拨电话。不管这个决定正确与否,David已经是她苦思冥想后唯一能够咨询的人了。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她的神经,她既盼着老师赶快接电话,又担心一旦接通自己不知该怎么说。这样做对吗?会不会原本可以解决的事情反而被闹大了呢……
雒笛感到电话每响一声的间隙似乎都要比之前更长。
“你好,雒。最近好吗?”
David轻松愉快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雒笛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Hello?”
“呃,David.我、我还不错。你呢?”
David短促地发出哼声,放低了音量:“除了Milanie的厨艺一如既往,其他一切都好。找我有事吗?你很少给我打电话嘛。”
“嗯……”大脑已经加足马力地思考该从何说起,仍旧没有结果。雒笛干脆把心一横,单刀直入,“有人跟学校举报Daniel Bond和我有不正当的师生关系。”
电话里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接着雒笛听到David仰天长啸:“我的天啊。那家伙居然真的把魔爪伸向了你?”
“……”
雒笛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祖国的网络上总有一群卫士在叨叨“不信谣不传谣”了。之后她以一种每分钟原谅对方八点三三次的耐心勉强给David解释了这不是真的。只是老师仍旧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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