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踟蹰了一下,渐渐不再摇晃酒杯。她平常很跳脱,除了睡着几乎没有静止的时候,现在却像是从视频降维成图片似的,安静地愣在那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分手了……庆祝一下。”
“啊?”雒笛呛了一下,差点把水咳出来,“你和你男朋友不是……”
相好得很吗? Amy几年来经常津津乐道他们情侣间有多么腻歪,雒笛最初还觉得聒噪,后来反而成了一日三餐一般,不听上几句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了。她以为这一对不太会出什么岔子,现在只能干瞪眼,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Amy一下一下地往后搓头发,看上去很平静:“其实我们以前也吵过……他想结婚嘛。但是我不想,前两天他又跟我提起,我还是没法改变想法,他也是。”
“然后他就快刀斩乱麻了?”
“不是,是我提的。”Amy酒喝得很冷静,一点没有要消愁的意思,“可能越往后拖只会越难办吧。人总是会保留一点自私。爱情可以战胜他不想做饭我不想洗碗,战胜不了他想要婚姻而我不想。”
雒笛怔住。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仅仅面向自己的一部分,只是Amy一直跳脱得不像话、好像从来都活在令她百感交集的“优势者”的世界里,没有烦恼、没有沉默,她便没有在意。Amy已经是在美国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雒笛尚且如此忽略了她的生活。
她想要道个歉,微微张口始终说不出来。对不起有什么意义,她的感情就是那么稀薄,能改得掉吗?更何况她早就不觉得那有什么好改的了。
雒笛苦笑着招呼酒保,也要了一杯威士忌。
Amy闷闷地趴在吧台上:“你不是不喝了吗?”
雒笛端起酒杯,顾自和Amy桌上的杯子一碰:“我没什么机会接触男女爱情,家里人也没起什么表率作用,一直以为你和Tim就是最好的范本了。我看着你们就觉得,我距离‘正常’也不是非常遥远。我恐怕无缘拥有好的感情了、时间长了也觉得可有可无吧。但是我挺希望我的朋友们都能幸福的,真的。其实我觉得你们好多年了都这么好、一直在一起,没有必要为了结婚这事……”
雒笛想要劝解,忽而发觉自己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自己无非是没有走到面对婚姻那一步而已,其实不也视之为洪水猛兽吗。她恍然大悟:“也是,也是。我又不是你。”
Amy换了个方向趴着:“你说得对,我们感情很深,也很难再遇到这么合适的人。从前总是仗着时间还早就不觉得有什么,分歧可以往后拖,或许他爱我就可以为我改变呢?这次我想明白了,谁也不是天经地义地要牺牲,我不也不愿意妥协吗。他信仰那么虔诚,凭什么要为我改变?谁也不应该改变。我们两个都没错。现在分手,这就是一段好的感情、好的回忆,我不想最后为这点事把它破坏得乱七八糟。”
雒笛无法体会,她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于是也懵懂地点头。
“你呢,你和Bond先生怎么样?”Amy迅速地切换了表情,不愿意在那种情绪里多停留一秒,再多一秒她都要动摇。
“我和他能怎么样?嘿,你不要老是想太多,我们不打起来就不错。”雒笛慢悠悠地倒吸一口气,像是要闲聊一样,“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印象?完美啊。他专业很好,讲课也厉害,听说之前好几所学校都想给他教职。长相……你也不瞎。他人又绅士。”
“是吗。”果然大家对Daniel的印象都是这样,除了她。雒笛暗自苦恼地笑起来,“我倒是经常觉得他疯疯癫癫的。”
雒笛不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Amy,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Daniel对她挺好的,已经远远超过了雒笛所认为的、他们这种层次的交情应该有的水平。雒笛感谢他的帮忙,但是对他本人的评价很复杂。
“你能想象吗?跟他比起来,我性格都算谨慎保守了。他真的特别乱来,这一句还能沟通、下一句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雒笛摇头。Daniel搞得她几乎动不动就要心跳骤停,她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看不懂他,却经常有种已经被他看穿的感觉,“好像我第二天发生什么、他都能在那儿等着我。可能你和其他学生、老师都觉得他礼貌又斯文,但我和他是真的做不成朋友。”
“做朋友?”Amy神色复杂地咧嘴,宛如在看一个智障,“雒,虽然我分手了,但我认为你应该坦率一点。”
雒笛似乎也觉得“做朋友”这个措辞欲盖弥彰到有些矫情了,自己先笑起来,摇头:“呵呵。太宰治说得好,坦率就是暴力。”
Amy耸肩:“那Daniel Bond大概非常希望你能家暴他。”
沉默了两秒钟,两个人相视而笑,非常默契地碰了杯。
64.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雒笛去了Da|vid介绍的公司实习。虽然没有工资,雒笛还是很感谢老师——换了个总统之后,留学生的就业环境变得更糟糕了,找份实习都要脱一层皮,更不用说找工作。像她这么顺利,靠的就是导师的私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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