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福生,你真是找死。”
这个时候,松赞干布已经忍不住站起身呵斥。先前易福生开口说话时,松赞干布的内心,就已经是忍不住要动怒。
朗日松赞是他的父王,对他关怀备至。而且松赞干布知晓他的父王时日无多,在这一情况下,易福生不把朗日松赞放在眼中,激怒了松赞干布。
如今易福生再提出苛刻的条件,松赞干布哪里还忍得住。他直接下令道:“来人,把易福生拖下去,直接斩了。要战就战,我吐蕃怕了杜启不成。”
如今的松赞干布,已经是开始接触政务。
许多命令,是松赞干布下达。加上易福生的条件的确苛刻,所有人都内心动怒,所以松赞干布下令时,没有人阻拦,当即就有士兵进入,准备架起易福生离开。
朗日松赞看到这一幕,没有阻止,静静的看着。原本朗日松赞和尚囊商议的结果,是不打算这般威胁易福生的,可易福生提出的条件,着实苛刻,也让人气愤。
在这一前提下,朗日松赞虽说不会杀了易福生,但借助松赞干布的话敲打敲打易福生,还是有必要的。
吐蕃,不是软骨头。
不是任人欺负的。
易福生看了朗日松赞一眼,见朗日松赞没有阻拦,知晓对方这一次,是要借机敲打他。不过易福生却不惧,他看向一旁准备出手的薛仁贵,以眼神制止了薛仁贵。
朗日松赞不可能杀他。
下马威罢了。
易福生内心有足够的底气,所以看着走来的士兵,大袖一拂,呵斥道:“慢着!”
士兵停下,转而看向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冷笑道:“易福生,怎么了,是怕死了吗?”
易福生一抖袖袍,背负着双手昂然而立,说道:“如果怕死,我就不会作为使臣出使吐蕃。身为使臣,连生死都无法置之度外,谈何出使,谈何完成君主的命令。”
松赞干布面色一黑。
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可以奚落易福生,甚至嘲讽易福生。但没有想到,易福生反过来说了一番话,竟然是如此的嘲讽他。
松赞干布沉声道:“那么你叫住士兵,是什么意思?”
易福生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今日我之死,不能算轻于鸿毛,也不能算重于泰山,但我既然是赴死,却不能被一群蛮夷之辈拖拽。我手脚俱全,能自己走路,不需要他们架着,我自己赴死便是。”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更是壮烈无比。
“行了,走吧。”
易福生大袖一拂。
便迈步往外走。
松赞干布顿时有些懵了,他没有想到,易福生竟然是会说出这样一番洋洋洒洒的话。
朗日松赞看到后,心中却是赞叹。
好一个易福生。
端的厉害,胆魄、风度十足!
朗日松赞见易福生往外走,倒是没有立刻阻拦,当易福生都快走到大殿门口时,朗日松赞见吓不到易福生,才开口道:“且慢!”
易福生转过身,道:“赞普这是何意?莫非在杀我之前,还要再羞辱一番吗?”
朗日松赞一摆手,进入大殿中的士兵径自退下。朗日松赞打起精神,那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易参军,不过是小儿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小儿年少冲动,不懂事,所以他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来,来,请入座!”
易福生哼了声,径直回到坐席,目光却是看向松赞干布,不急不躁的道:“说起来,王子殿下已经开始参政议政,且已经着手接过政务,就应该不能算作是小儿。”
“不管王子殿下的年纪如何,只要接触政务,就是懂事且能承担责任的人了。如果因为是年纪小,就有优待的话。那么赞普的敌人,会对王子殿下宽宏大量吗?”
“显然,绝对不可能。”
“敌人不会因为你年轻,就对你有仁慈之心。同样的道理,王子殿下虽说年纪小,但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祸从口出。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不该做的,就不要做。”
易福生盯着松赞干布,眼神锐利,道:“否则到最后,便是自讨死路。我送王子殿下一句话,天作孽尤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松赞干布闻言,面色一变再变。
他被教训了。
偏偏松赞干布对易福生的一番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原因很简单,刚才他的确是有些冲动了,以至于还得他的父王来圆场。
朗日松赞道:“有道理,有道理。易参军的这一番话,说得极好。”说到这里,朗日松赞转而看向松赞干布,说道:“王儿,记住易参军的话了吗?”
松赞干布道:“记住了。”
朗日松赞颔首道:“既然记住了,就要践行,就要铭记在心。汉人的典故中,有一话语叫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能光听好听的话,要能听得进谏言,要能听得进忠言逆耳。如此,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松赞干布一副受教的样子,再度道:“儿臣受教了。”
易福生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却更坐实了他的推断。朗日松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否则,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耳提面命的教诲松赞干布。
朗日松赞这才又看向易福生,道:“易参军,不瞒你说,你提及的条件,着实有些苛刻。且不提第一和第二条,单单说第三条,让我儿前往伊州作为人质,这不妥当。”
“吐蕃冒犯了平西王,着实不应该,我自是愿意道歉的。”
“问题是,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我身子不适,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是身体突然撑不住,我儿却不在身边,吐蕃就会大乱。”
朗日松赞说道:“所以我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前往伊州。”
易福生道:“那么赞普的意思是,第一个条件道歉,已经是同意了。”
“是,我同意。”
朗日松赞点头回答。
到这一步,不得不抱歉,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眼下吐蕃国内的局势,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易福生道:“赞普,第二个条件呢?”
朗日松赞思虑片刻,继续道:“第二个条件是赔偿战马和青稞酒一事,我愿意做出赔偿。问题是,一万匹战马、十万斤青稞酒,这不是小数目啊!一时间,我根本拿不出来。这一条件,需要做一定的调整,否则无法实施。”
易福生道:“怎么调整?”
朗日松赞沉声道:“一千匹战马、三千斤青稞酒,作为向平西王赔礼道歉的礼物。毕竟吐蕃不富裕,不可能有太多的粮食和酒水,否则就只能是大肆搜刮百姓。如今吐蕃,经不起折腾。易参军,希望你能理解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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