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帝办事情,喜欢扎堆儿的办,譬如给皇孙赐婚也是一样,东宫两位皇孙、大皇子府上庶长子、三皇子府上长子、次子,四皇子府上长子、次子,一下子七位皇孙的亲事都给定了。这人要是紧巴一点儿的人家,贺礼都成问题啊,七份儿呢。
幸而谢莫如无此忧虑,她嫁妆丰厚,理财有方,再加上,这些年,朝廷对闽王府的赏赐都是头一份儿,于是,谢莫如是善事一件不落的做,还经常带头捐钱捐物,日子也过得颇是滋润。纵穆元帝给东宫太孙赐苏相重孙女为正妃,谢莫如也没外界想的那般焦心啊忧虑啊天要塌啦啥的。她嫁做皇子妃快十五年了,如果为个赐婚就坐不住,也就不是她谢莫如了。联姻当然是一种政治手段,但也仅仅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事实上,单薄的联姻往往很难代表任何政治立场,总不能说太孙娶了苏相重孙女就能接手苏家政治势力了吧……这也把苏氏女看得太重,把苏相看得太轻了。不要说苏相,就是谢尚书这种在政治领域完全不能比拟苏相之人,谢莫如嫁给五皇子多少年,谢尚书还是骑墙派呢。指望着内阁老狐狸表现出明确的政治立场,完全是发梦,纵谢尚书也是一样,哪怕现在,倘五皇子突然在江南失势,谢莫如相信谢尚书立刻就能在外头说,哎,谢家与五皇子府完全就是亲戚关系啥啥的。
所以,近来除了令总管太监提前预备皇孙们成亲时的贺礼,谢莫如就操持着中秋重阳的事儿了。至于苏家与东宫联姻,这急什么呢。七个皇孙,哪个指婚的不是名门望族之女呢。何况,以后皇孙越来越多,联姻也只会越来越多。
再者,要论联姻的人数,五皇子府有六个皇孙,半点儿不比别个府里皇孙少,今年大郎、二郎、三郎都十二三岁了,明后年也就轮到他们的亲事了,一样会与朝臣之女联姻。
与其关心皇孙们的联姻,谢莫如更关心江南战事。
其实,整个朝廷的焦点与谢莫如的关注是一致的,尽管穆元帝一下子指了七位皇孙的亲事,喧嚣过后,大家的眼睛更多的放在江南之战上,穆元帝亦是如此。
还在宫里念书的三郎见天儿的给嫡母带回无数的小道消息,今儿说东明儿说西,谢莫如倒没啥,三郎自己给小道消息闹的一惊一乍,连吃螃蟹都没心思了。
大郎比较稳重,悄悄同嫡母道,“四叔同我说,朝上争的厉害,一方说要往江南派兵,另一方说等父王的消息,还没争出个所以然呢。”
谢莫如笑着点点头,大郎问,“母亲,你说,朝廷会不会往江南调兵啊?”
谢莫如反问,“你觉着呢?”
大郎是个稳重的孩子,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这得皇祖父说了算吧。”
谢莫如道,“那要是让你提意见,你认为是该增兵,还是不该增兵?”
大郎显然自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如果江南需要增兵,父王应该会跟皇祖父提吧。我对江南啥样不知道,父王却是清楚的,我觉着,这事儿该听听父王的意思。”
谢莫如很满意,道,“就是这个道理,人不可能什么事都懂,当无法判断时,就得听一听懂行人的意见。”
要不要增兵江南的事,一直从中秋吵到重阳,都没吵出个结果,然后,吵来了江南捷报。
大胜的捷报是重阳后八百里加急快递到朝廷的,走的是快马,不是海路。而且,不是走川陕之路各种波折,此次是自闽地、经赣皖二地,快马直达帝都,五皇子的奏章就写了半尺厚。据说当时捷报飞递御书房时,穆元帝于御座上一蹦三尺高,险没摔了老胳膊老腿。
因为,递送捷报的斥侯,满面灰尘,嘶哑着嗓子说的是,“请陛下安,江南大捷,我军连下赣皖浙三地,杀敌五万余,俘八万余!”说着双后奉上黑漆密匣。
其实吧,斥侯进宫前已喊了一路大捷了。
斥侯嗓门很足,穆元帝自是喜笑颜开,甭管在御书房外等着宣召还是在御书房内议事的朝臣,只有耳朵不聋的,都听到了这个喜信儿,顿时御书房内外一派欢畅恭贺之声。
连斥侯双手奉上的密匣,都是苏相亲自捧予穆元帝的,君臣的脸上透着喜悦与轻松,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心有灵犀的喜悦,连一向讨厌五皇子的大皇子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一瞬间,这天就高了,云就远了,整个人都舒畅了。
这场仗,总算打完了。
是的,打完了。
朝廷已收复皖赣二地,就意味着,朝廷与闽的通路打通了,同时,将靖江所占地盘儿彻底的分割开来,意味着,湖广的靖江余孽将得不到靖江的半点儿物资支援,当然,在苏地的靖江王得不到半个湖广援兵。
夺得赣皖二地,江南胜负已定。
穆元帝打开密匣,微微一愣,取出比一部书都要厚的闽王的奏章,穆元帝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小心拭去沁出眼角的小泪花,穆元帝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与诸人展示了一回五皇子的奏章厚度,笑,“看老五这孩子,这得是太祖立国以来最厚的奏章了吧。”
苏相笑道,“五殿下用兵,向来神鬼莫测,前儿咱们还担心的了不得,突然之间就拿下赣皖浙三地,其中多少兵略计谋,想必都在奏章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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