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协立刻附耳到洛神耳畔, 道了几句话, 在洛神震惊万分的注目之下, 将一样物件放到她的手中, 随即迅速跳入江中, 隐匿不见。
洛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 一时心跳如狂, 几乎跃出喉咙。定了定神,转头看去。
循着庭院通往江畔的步道之上,已是过来了一行人。
虽然还隔了些路, 但借着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最前的被那群宫卫和宫人簇拥着来的那人, 正是自己的堂姐, 当朝太后高雍容。
来不及多想什么,她立刻将手中东西藏入袖中, 向护卫低低叮嘱了一声, 随即转身, 向着正往江畔而来的高雍容走去, 渐渐近了, 跪于路上行礼。
高雍容加快脚步,上前将她扶起, 口中责备道:“阿姊和你说了多少回了,私下见面, 不必行如此礼节, 你怎就是不听?”
洛神微笑道:“虽说无外人在旁,但份位有别,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何况,承阿姊的情,对我一向已是足够纵肆了。”
高雍容笑:“谁叫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呢,我不疼你,疼谁?”
“我知道阿姊对我好。如此晚了,阿姊怎不休息,还出宫来我这里?”
高雍容命身后之人离远些,环顾了一眼四周。
江波淼淼,倒映孤月,江畔一块青黑色的岩石上系了一条扁舟,小舟在夜风中轻轻晃荡,显得愈发空荡孤寂。
高雍容望了洛神一眼,带着她来到那座凉亭里,坐了下去:“如此晚了,怎的你也未睡,竟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洛神微笑:“我睡不着,便出来透透气。”
高雍容道:“可是在想妹夫?”
不待洛神回答,她微微点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几年,到处不太平,妹夫四处奔波,你夫妇二人聚少离多。他上次一走,转眼竟又过去了半年。原本还以为这些时日就能回了,不想北边竟又出事,害得你们夫妇至今不能见面。”
她的语气里,满是唏嘘。
“阿姊既提及郎君,我便也不相瞒,今日朝廷之事,我也听说了,因与郎君干系重大,本想询于阿姊。但知阿姊一向席不暇暖,今日更有燕国来使到来,怕搅扰了阿姊,便先向冯公打听了几句。冯公也是刚走不久。”
她注视着高雍容。
“冯公言,朝臣似乎多有纳北燕囯书之言?但不知阿姊如何做想?”
高雍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只是方才那缕唏嘘慢慢消失,两道目光投到了洛神的脸上。
“阿弥,妹夫此次灭了夏羯,献俘京师,为我南朝再立汗马功劳。你可知道,阿姊打算对他如何封赏?”
她慢慢地应,却答非所问,随即又接着道:“阿姊当时得知妹夫大胜的消息,便就想好了,这回须封妹夫为王,从今往后,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你意下如何?”
洛神道:“郎君领兵御敌,绝非希图封赏。何况先前所得已是足够,不敢再受朝廷如此厚封。请阿姊收回。”
“以妹夫之功,再如何封赏,阿姊亦觉不够。你不必推脱。”
她拍了拍洛神的手,安抚似地道:“如今总算好了。待妹夫不日归来,天下便也太平了。往后你们应当能够好好相聚了,再不必一个东,一个西,名为夫妇,却经年也难得在一起几日了。”
洛神望着她,沉默了片刻,道:“阿姊,你是要受那慕容替的囯书了?”
高雍容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大虞这几年虽风调雨顺,国库比起往年,也算宽裕了些,但战事一直未停,民众也是怨声载道,急需休养生息。北伐固然重要,但阿姊也慎重考虑过了,刚打完羯人,实在不宜又去打燕人。何况燕人和羯人也有所不同。羯人是日暮西山,那燕国却势头正起,一时想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倘若如此打下去,于国于民,绝非利好。如今他既主动示弱,又有意让地,我大虞若丝毫没有表态,未免不妥。不如趁机谈和,亦是为民造福。”
“我已向妹夫发去诏书。若无朝廷后令,命他不可轻易言战。”她说道。
“此亦为朝臣之共识。”
她又说道。
洛神猛地站了起来,和她对望了片刻。
“阿姊所虑,不无道理。但敢问阿姊,倘若此为慕容替的诡计。一旦我大虞放松警惕,他便撕毁盟约,另有所图,到时该当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日后他当真食言使诈,到时我大虞早也厉兵秣马,发兵灭之,光复失地便是。但如今,为生民之计,倘若能够息兵罢战,自然是以和为上。”
高雍容的语气,慢条斯理。
月光从亭顶一角照入,映得她脸孔半明半暗。
她亦慢慢地站了起来,柔声道:“阿弥,我听说你时常一人居住于此,未免孤单。我有些放心不下。不如你这就随我一道住进宫中吧。想你我从小便关系亲近,如今却多久未曾促膝谈心了?你入宫,阿姊也能有个伴。等妹夫回来,他再接你出宫。”
洛神道:“阿姊,我想留在这里,等郎君回。”
高雍容道:“阿姊是为你好。这里四面环水,总归空旷了些,虽说有护卫,但比不过皇宫安全。”
“倘若我只想留在这里呢?”洛神一字一字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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