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步入了深秋，两岸树叶枯黄，一淙溪水从崖上缓缓而来，从怪石嶙峋上流淌而下，不深，水下石头上的青苔清晰可见，指甲大小的鱼苗在其中游来游去，偶尔有落叶随着水流飘荡下来，渐行渐远。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搬螃蟹。”
“螃蟹？”
“你来。”
贺辞拉着左枳昕小心翼翼地踩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他蹲下，搬开水中的一块石头，很小很小的螃蟹被人惊扰，四处逃窜。
左枳花惊奇得很，她从小没有在山野之中玩儿过，自然不懂这些，好奇地蹲下，看贺辞从水中捞起来一个螃蟹，她看着那张牙舞爪的蟹腿，尤其是前面的两只蟹钳，有些害怕地往回缩。
“别怕，你这样拿着。”贺辞教左枳昕怎么拿螃蟹：“两只手指左右捏住它的壳，对，就这样……”
“啊……贺辞！贺辞！快点快点，它咬我！”
左枳昕被螃蟹夹了，惊慌失措。
“别动别动。”贺辞连忙摁住左枳昕：“你放松放松，别紧张，你越紧张夹得越紧，放水里，把手放水里。”
“贺辞，快救我。”左枳昕眼睛红了，都快哭了，她哪里接触过这些东西？
贺辞把左枳昕的手放到水里，螃蟹渐渐松开了，等把左枳昕的手拿起来，她手指已经被夹出血了，眼睛红红的，眼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圈，看起来好不可怜。
贺辞竟然没忍住，噗嗤一笑。
左枳昕瞪着他：“你还笑！”
“我的错我的错。”贺辞连忙说：“我给你处理伤口。”
好在这只是小螃蟹，危害性不大，伤口非常浅小，不需要特别处理。
“我再也不玩儿螃蟹了！”左枳昕愤愤地说。
贺辞顺着她：“好好好，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咱们回家。”
贺辞拉着左枳昕站起来，蹲得太久了，刚刚站起来有些眼前发黑，左枳昕身体有些摇晃，眼看就要掉进水里。贺辞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石头本来就不大，要想两个人站稳，就得紧紧地贴在一起。
左枳昕一下子撞进贺辞的怀中，惊慌过后是惊乱。
距离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像是纠缠在一起，肌肤碰着肌肤的温度上升，一颗心在胸前里面疯狂的跳动，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似的。
“哎嘿！是不是贺辞啊！”
有人突然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左枳昕没想到还有人来这里，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
咚——
咚——
连续的两声。
水花四溅。
左枳昕和贺辞一前一后跌入了水中。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快起来。”
刚才喊贺辞的妇人飞快地跑过来，帮忙把他们两个拉起来。
贺辞唤道：“桂花婶婶。”
“我老远瞧着有点像你，长这么大都认不出来了，就喊了一声，没想到害你们落水了。”桂花婶婶满脸的愧疚。
“没事。”贺辞把左枳昕拉起来。
桂花婶婶打量着左枳昕，问贺辞：“女朋友啊？”
“咳咳，不是。”
桂花婶婶露出了“我懂的”笑容，连忙催促：“快回去换身衣服，这天气转凉了，别冻感冒了。”
贺辞道：“好，您先去忙吧。”
桂花婶婶踩着石头过了河，贺辞和左枳昕两个人站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看着对方，竟然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回到家，贺外婆给吓了一跳，连忙给准备热水，让他们洗澡。家里就一个洗手间，左枳昕先去洗的，洗完了擦着头发出来，贺外婆坐在外头择菜。
左枳昕头去帮忙，贺外婆忙说：“快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没事，外婆，我一般不吹头发的。”左枳昕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贺外婆面前帮忙择菜。
贺外婆看着左枳昕，喜欢的不得了，又时不时地叹气，好像在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不是我外孙媳妇儿呢？
“昕昕——”
“嗯？”
“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家小辞吗？”
左枳昕被呛到了，贺外婆接着说：“小辞很好的，虽然有些时候脾气犟的跟头牛似的，还一身的怪毛病，但他心很好。”
“别看他现在长得人模人样，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其实他心里苦，他不说，就一个人憋着。”
“我啊，其实也是京都人。”
左枳昕有些意外地看着贺外婆。
贺外婆缓缓道：“我是京都周家的媳妇。”
“外婆，您是周家老爷子的……”
贺外婆点点头，娓娓道来：“我和周家老爷子只有个女儿，女儿长大了，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对我来说，只要女儿幸福，家世不是问题。”
贺外婆停顿了一下：“可是周家百年传承，门第观念很重，老爷子不同意，为女儿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女儿求着我，我帮她出逃，几年后，周老爷子发现了女儿女婿的踪迹，派人抓女儿回来……”
贺外婆声音哽咽起来：“车追车赶，发生了车祸。女儿女婿当场身亡，两个人把小辞护在中间，这才捡了一条命。自那以后，我就和周老爷子断了关系，带着小辞来到红瓦镇，这是女儿女婿一家生活了五年的地方。昕昕，小辞是看着他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的……”
贺外婆短短一番话，概括了三代人的悲剧。
难怪贺辞除了外婆，谁也不提。他只有外婆一个亲人了啊。
“昕昕，我说这些有私心的，你说我博取你的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我希望如果有一天，贺辞追求你，你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贺辞追求她？
左枳昕想不到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但她面对老人的恳求，点点头：“好。”
“外婆，你们在聊什么？”贺辞洗完了澡出来，擦着头发望着坐在门口的两个女人，看她们在择菜，又笑问：“今晚吃什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贺外婆没好气地说：“赶快把头发吹干。”
贺辞“哦”了一声，去找吹风。
贺外婆说：“昕昕也没吹，你给她吹吹。”
“不用了……”
左枳昕拒绝的话没说完，贺辞已经拿着吹风过来，插在墙壁的插板上，左枳昕吹起了头发。左枳昕浑身僵硬，温热的风扫过脸颊，她偶尔能感受到贺辞的手指灵活地在她的头发中穿梭。
贺外婆露出笑容，端着菜篮子去厨房去了。
“我自己来吧。”左枳昕忙道，伸手去拿吹风。
贺辞不给，他问：“外婆是不是给你说以前的事了？”
左枳昕犹豫着，点了点头。
贺辞轻笑：“她很喜欢你。”
“她也很爱你。”
“嗯。”
两人没有再说话，吃过晚饭之后，跟贺外婆告别，贺外婆还是给他们一人装了一罐小鱼干，非要让他们带着，说自己家腌的吃着香。如果不是贺辞阻止，贺外婆甚至想把整个菜园子都给装进后备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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