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道长并拢两指,凌空写下一讳字,一蹴而就,一笔画从头到尾,半空字迹淡化为清光,变作一层看不着摸不到的球状静音结界笼罩两人。
陈让所见奇妙,赞叹道:“凌空画符,不以媒介,道长境界高深莫测呀,斗胆一问道承是在哪里?”
郭有竹笑而不答,双手拢袖扮作老实人样子,“云游道士而已,野生散修,野生散修,不值一提的。”
他手法分明是极为正统的道门画符,老练熟稔。
对面避而不答,陈让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回归正题,“道长所言的那一伙暴徒,可有蛛丝马迹知道?道长不说还好,说了那就代表必定有所卦算占卜,必定了解些线索,要不给我透露点天机?”
道长好似冬天里独自抱臂取暖的模样,还不肯依,“贫道给了你檀木盒子,一句谶言,还给了你一次提醒,算起来已经仁至义尽,再多就过犹不及了。”
陈让笑道,“郭道长,千里迢迢赶来江海,应该不只是为了看一场戏吧。”
“道长说又说对紫金莲没兴趣,又是云游道士无牵无挂,境界也是罕见的奇高,本该不是世俗之人,为何要只身牵扯到紫金莲这一浑水当中。”
“我就在想,如若道长是想知晓些什么信息,那么道长所想要了解的信息,会不会也是在我身上,否则不可能这样帮我,萍水相逢,因缘际会,又不是在世如来,何以有济世救人的心肠,道士就应该是避开一应大小因果,做到片叶不沾的洒脱才对。”
陈让轻轻勾起唇角,自信地笑。
郭道长双手抱住胳膊肘不说话,心中暗道不妙。
正如陈让所言,郭有竹想要了解的信息也正是陈让的本身,他的那一忽高忽低的境界,以及这背后的一盘根本不知道下棋双方为何人的棋盘残局。
“我是散修,从练气伊始就是如此,师承如何就是天干地支都没能查到,这样的修士在档案中记录被称作‘先天修士’,体内从初生开始便所蕴藏之气也乃‘先天之气’,犹如道门中真正做到超然的大修士最初一样。”
“先天修士,很少很少,愈是历史达到近代现代就愈是珍稀。”
“气之量可以先天,但道术却只有传承,人不可生而知之。”
陈让用手摩挲下巴,“现在我对郭道长想要了解的信息有两个猜测,要么道长是想知道教我飞剑术的师父是谁,要么道长是想确定我本人的境界和术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的对不对?”
之后,陈让当着郭有竹的面,抬起手指,模仿道长之前起手凌空画符的样子。
仿佛两段时空重叠,两个人所做的动作在不同的时间里交错,分分合合,然后彻底人影重合,恍然分不清何为云游道士何为落魄修士。
抬手勾勒
如出一辙。
淡光的讳字浮空而现,凝聚一体。
之后化作一道更为寡淡的清光,圆弧似天穹的顶面,触不可及的罩盖在两人的头顶。
静音结界。而且是从郭道长那边一比一完美复制过来的静音结界。
郭道长眼睛瞪大,久久无言。
“你……”你到最后,终究没能够你出来后文。
道长拢起的袖子放开,刚才云淡风轻的笑貌散去,在原地停步不前。
郭有竹郑重其事道:“你的境界忽高忽低之事可以透露出去,唯独这一……这一‘神通’不可外传,最好不要让外人道。”
他想不出有何词语来代替这种天赋,所幸用神通代指。
陈让自顾自往前走一步,“晚了,天干地支已经知晓,我的太极手法便是从十二地支之一的协洽那边偷师学来的。”
郭有竹没能料到陈让这一招釜底抽薪,将自个的底都抖露出来,他也推心置腹般开口,“那你的飞剑术也是如此来的,你根本没有师父?那这之后来江海的玄门中人岂非要独被你一人割了韭菜去?若是天下修士知晓你这一神通,你有且仅有有一个选择了,便是成为天干的一员,做一位刽子手……”
道长言罢,后做无可辩驳的留白。
他万般叹息。像是惜才嗟叹,又像是叹天下修士所包容之心没有一湖泊之广,但更像是叹了口气二十年修道,二十年术法画符,千张万张黄纸,起手作稿,竟然抵不过别人一眼。
所谓天道,从未讲究公平,万物老死,惊蛰苏生,陈新更迭,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蜉蝣一生来去,不过鹰隼一次展翅。
这才是可悲。
郭道长跟上去,在陈让身侧说道:“除了官方,恐怕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够保全住这样的修士。”
陈让还是那种八风不动、谁来也没心没肺的表情,“道长,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向你透露这一个底?”
郭道长闻言不语,微做思考。
郭有竹来江海蹲陈让是为了提醒陈让紫金莲即将被公开,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而陈让却选择不提紫金莲,反而透露出自己的一张底牌来。
修士不会随便将自身倚仗和天赋告知不相干之人,这不是什么规则,而是基本的做人道理之一。
道长认为陈让如此举动,必然有所道理所在,也正如他所言,天干地支是可以选择的一条后路,无路可走,九死一生,其实最后也有一个遁去的一。
要么就是这江大被天干地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打算和天干地支合作的陈让用紫金莲消息做鱼饵来钓出玄门一众散修,用这一份功劳当“投名状”,与夔旗一战后就会彻底加入天干地支。
陈让有恃无恐,天干地支是他后援。
这样说就合理,他根本不怕什么底牌透露出去,也不怕郭有竹知道这个骇然的秘密,因为往后的天干正是他自身。
或者,要么就是陈让单纯认为郭道长能够保守秘密,正如死人不会开口。
郭有竹思虑时候陈让已经走出静音结界。
他抬头看着前面那位消瘦、洒脱的背影。
直觉有些不合理之处。
忽有雨夜闪过惊雷之意,旋即他抬头,不可置信,“难道,你打算借由紫金莲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散修身份和天下修士为敌?”
有赌徒手中如果一张牌迟早会暴露出去,那就干脆明牌。
倘若陈让从一开就没打算将这份天赋当做秘密,那暴露给郭道长也就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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