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二爷走夜路时不慎摔倒,额头撞中锐石,当场毙命。
设灵堂,做法事,停柩七日后下葬。
至此,喧闹了多日的宋家,重新冷清下来。
或许,用死寂形容更合适吧。以前,府里好歹有丫鬟们因二爷鸡飞狗跳,有大爷斥责二爷惹是生非,如今,罪魁祸首去了,大爷早出晚归做生意,回家后直接躲进书房,新寡的二奶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以泪洗面。
当然,除了立夏,没人见过二奶奶,但其他小厮婆子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二奶奶一定很难过。这才刚成亲半月有余,丈夫一下子就走了,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住啊。
唐欢的确很“难过”,因为宋陌不再见她了。她要装老实不能主动去找他,宋陌则因为间接害死宋凌痛苦愧疚,连守灵期间不得不碰面时,他也不看她一眼。
这下该怎么办呢?
唐欢倚门而立,望着远天发呆。
大伯弟妹的身份对宋陌影响太大,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做到最后一步。身体诱惑不成,下药解毒的套路也不成,捆住他强来又算不得心甘情愿,难道她要败在这场梦里?
唐欢不甘心。
可她就是想不到办法。
“二奶奶,您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回屋歇会儿吧,马上快要用饭了。”红日西垂,照在二奶奶姣好的脸庞上,偏偏越娇艳,想到她现在寡妇的身份,便越让人心生怜惜。立夏不忍看二奶奶这样愁眉不展,走过来小声劝道。
唐欢点点头,刚转身,忽闻远处有妇人高声喊孩子回家吃饭。
孩子……
唐欢低头,摸摸肚子,唇角漾开自信的笑。
晚上,宋陌依旧是在铺子里用过晚饭才回来。若是以往,他定是直接回卧室的,可今天进门,恰好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灵堂那边走去了。只有她一人,手里提着灯笼,侧脸哀婉。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脚步变慢,朝这边望来。宋陌本能地闪身藏到树后,不想让她看见。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等她进了灵堂关了门,宋陌放轻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是什么都干不进去。
二弟去世,她一直面无表情,没有半点伤心。宋陌知道,她一定是猜出那晚跟她睡觉的人也是他了,所以他对二弟甚至他都只能有恨,又怎会为二弟的死伤心?是他们骗她在先的,宋陌没有理由怪她无泪,他只怪自己没能教好弟弟,如果他把弟弟教成一个懂事的人,二弟就不会……
后悔无用,宋陌抬头望向窗外。她去灵堂做什么?这么晚了,回去了吗?
过去看看吧,如果她不在,他去陪二弟说说话。二弟活着,他只记得他的坏,恨铁不成钢地打他骂他。现在二弟去了,他犯的那些错便跟着去了,留给他这个大哥的,只有那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只有他的好。
灵堂里还亮着灯。
她在里面。
宋陌停在门前,犹豫要不要进去,直到里面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宋陌心口一紧,回神时,手已经推开了门。
唐欢回头,两人目光相碰,她没有躲闪,痴痴地望着他。
宋陌逃避般移开视线,站在门口低声劝她:“夜深了,回去吧。”
唐欢苦涩一笑,转回去,依然跪着,对着前面的牌位发呆。
宋陌只好走进去,想了想,带上了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下人出来,但万一呢?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太容易惹人遐想。
他停在她身后,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跟她一样注视着二弟的牌位。
时间在静默里一点点流逝,唐欢低下头,“大哥,那晚的人,也是你,是不是?”
宋陌默认。
唐欢也没等他回答,自言自语地继续道:“在假山前跟丫鬟胡闹的是二爷,二爷怕我生气,就假扮成你。大哥怕我伤心怕我跟二爷不合,不得已冒充二爷照顾我,是不是?”
宋陌痛苦地握拳,“是,弟妹,是我们对不起你。二弟已经去了,你有什么怨,全都怪到我头上吧。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唐欢擦擦眼睛,摇头道:“大哥你别担心,我一点都不怨你,我也不怨二爷。若不是他胡闹,大哥不会那么温柔地待我,我也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大哥,你可能不相信,你冒充二爷陪我的那两个晚上,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所以,哪怕明知道你是骗我的,我也心甘情愿,做过你的女人,我这一世便没有白活。”
这辈子,这辈子,她才多大,怎么就知道以后没有更开心的时候,莫非……
宋陌心中不忍,“……海棠,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受。二弟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你想骂就骂出来吧。”碰了她要了她是事实,此时再喊她弟妹,怕会伤她更深。
“我怎么舍得骂你?”
唐欢含泪转身,膝行着挪到他身前,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大哥,我真的不怨你,我只怨自己命苦,怨老天爷为什么不让那天看见我的人是你,为什么娶我的不是你!大哥,现在二爷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了,离了宋家,我就是行尸走肉,不离宋家,我不怕守寡,但让我守着二爷的牌位守着弟妹的名分跟你相处,将来眼睁睁地看你娶妻生子,我会难受死的。大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死了才能解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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