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正在震颤。
泰拉,神圣的泰拉。从皇宫到北极,从地表到地下,没有一处是安静的。
皇宫之内。王座之间。
何慎言低着头,他盯着王座之间的地面陷入了沉思,像是在观察那华贵的地砖。平心而论,它们的确值得长久的端详,完美的分割与比例,每一块地砖上都有着不同时期人类英杰的事迹。
无需计算,仿佛本能一般的精神力扫描自动告诉了他这里有多少块地砖。
三十七万一千二百九十三块,每一块都承载了一位英雄的一生。有的人是战士,有的人是科学家,有的人是医生,有的人是学者。他们之中有来自泰拉尚未统一之时的远古英魂,也有30k时期的军团老兵。
在一块地砖中,何慎言看见了一个他算得上熟悉的人。
索尔·塔维茨。
‘荣耀自己军团的英雄’,‘最后的帝皇之子’,他的脸和他的名字就在那地砖之上。英武不屈,何其璀璨。帝皇连他都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任何人。
所有牺牲的人,他都记得。英雄们值得纪念,平民们存在于他的记忆中永恒不朽。所有人......唯独少了一个。他考虑到了全人类,唯独缺少了那么一个。
他自己呢?
何慎言的思绪被地面上传来的震动所打断了,他抬起头,视野穿透了天花板,吉瓦多伦残破的尸体落在他的视野之中。半块焦糊的鸟尸挂在他身上。何慎言的手指动了动,但没说什么。视野继续穿透,来到天花板外。
来到泰拉的天空,金色的太阳已经挂在天空之上。它散发着神圣的热量,大地上的污染正在快速褪去。
属于纳垢的力量残留在这太阳的照耀下瞬间消融,无论是天空中的毒云还是那些孢子所释放出的毒物,亦或是挂满巢都的菌毯,统统在阳光的照耀下尽数消融,成为它们最原始的形态。溢散在空气中,化作金色的光点静静上浮。
何慎言听见了欢呼声,那是侥幸存活的难民们的声音。他们高声念诵着帝皇的名字,赞美着祂,将祂当做一个神来敬拜。他们不知道的是,此举反倒会令帝皇更快的陷入死亡。
法师知道真相,他是整个人类帝国中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有资格清楚真相的人。
帝皇——是被人类杀死的。
在他受伤后不得不坐上那把椅子以维持帝国不至于崩溃后,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与死亡就开始短暂的发生了。那可怕的刑具在过去的一万年中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他的心智与身体,然而,肉体上的苦痛只是暂时的,精神上的伤害却是永久的。
他的灵魂破碎了,不排除其中有奸奇作祟的影响。但祂们仍然畏惧他。可是,在他的理想破碎后,帝国也随之一起破碎了。再要求真理与进步只会让混沌的污染更进一步,无奈之下,他在帝国内默许了自己最为痛恨之物的蔓延。
从上到下......国教。
宗教。
他们将他塑造成神,全人类的神明,保护神、复仇之神、正义之神。他在一万年里接受着来自全体人类的敬拜与信仰,他们杂乱的念诵反倒加剧了他灵魂破碎的程度,从而导致一个令奸奇狂笑的后果诞生了。
帝皇,真的成了神。
破碎不堪的灵魂无法再度被他自己整合起来,却被信仰加固了,从而成为了一个整体。一个崭新的整体......然而,过去的那个人却永远死了,如果他今日真的登临成神,所诞生的那个思想,绝对不会由原本的人格作为主导。
何慎言凝视着那金色的太阳,突兀地想起他曾经对至高智慧所做过的事。那时,他让至高智慧成了克里人们的神,所利用的就是克里人在万年中对它的信仰。何慎言让它成了一个信仰神,无独有偶,今天,奸奇也让帝皇成了神。
愚蠢的笑话。
蓝光闪烁之间,他离开了王座之间,来到了皇宫之外。
巨大的数千级台阶由上至下,没带头盔的安格朗就坐在其上,斧头被他搁置在自己的双腿中间,猩红的火焰已经散去了。何慎言来到他身边,安格朗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还以为我们赢了。”他说。“没想到,原来我们才是输的那方。”
“还没有结束。”
“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还没有结束。”
何慎言低下头凝视着安格朗的双眼,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没来由的让安格朗心神一凛,他听见法师用一种极其坚定的声音说:“如果我的估算没错,距离他完全登神还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已经足够我做一些事了。”
“做什么?”
安格朗站起身来,他的两颗心开始怦怦直跳。舌头僵硬,他想问更多的问题,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做不到。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要——”安格朗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好,但你要怎么做?”
“这件事不可能只靠我一个人完成。”
何慎言打了个响指,基利曼在一瞬间被传送到了他身边。跪倒在地的摄政王脸上还残留着悲伤的痕迹,但却被何慎言一把拎了起来。精神力触须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一个精神力震慑,强制性地用疼痛让基利曼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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