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入关,本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若是不成,该当如何?”黄台吉是建奴贵族里唯一一个不愿去想退路的人,他的眼睛通红通红,只能继续无眠。
主子不睡,以范文程为首的投诚者,便只能被奴役着继续熬夜。
正月二十清晨,黄台吉突然撤军到了京师较远处,砍伐周边树木,扎营立寨。
并且在代善阿敏等诸王的强烈反对之中,力排众议,如明军般挖掘沟渠,做出了长期固守的姿态。无论从地形还是八旗的主要兵种上来说,这都是不妥的。
“我大金自立国以来就从未沦落至如此地步!”阿敏对此表示愤然。
代善也劝道:“这无异于自陷死地啊!大汗!”
黄台吉沉声说道:“汉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代善沉痛道:“大汗熟读三国,该也知晓马谡街亭之失!固守城池乃是无奈之举,因为城内有着守军的所有家当,然而领兵在外者,哪有自陷死地的啊!”
“大哥,当真连你也无法理解本汗的苦心么?”
只剩下了两人,面对代善的苦劝,黄台吉突然说道。
代善悚然一惊,试探道:“大汗的意图是……引明军出洞,主动来攻?”
“生我者父汗,知我者,大哥也!”
黄台吉欣然笑道,代善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黄台吉对于麾下诸王的态度正发生着悄然的转变,阿敏、阿济格、多铎或许会觉得这该是一种庆幸,代善的心中却充满了担忧——莽古尔泰,就是前车之鉴。
“老八攻伐明国的大汗之心,已然开始减弱了么?”他远远眺望着如巨兽般坐镇于燕京平原上的那座巨城,慨然想道,“然而或许,两国之争才刚刚开始啊!”
建奴的一举一动都在重真的掌控之中,收到战报,照例在大书房内公开讨论。
有东林一系的官员立刻叫嚣道:“那还等着作甚,快围攻上去啊!”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大明雄兵百万,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建奴狗!”
“李标,你这兵部尚书是干啥吃的?还不调兵遣将,毕其功于一役?”
目光聚集于李标处,这位昔日的中立清流依然不动如山,起身朝着诸位同僚拱拱手,又向着重真作揖道:“殿下,老臣觉得此必黄台吉诱敌之计!”
“啥诱敌之计啊!这可是在我们的地盘!”
“是啊是啊!李标你难道愿意看着城外土地受建奴肆虐?”
李标顿时斜睨过去道:“那些土地是属于百姓的公土,还是尔等的农庄?”
语惊四座,李标顿时成为了东林一系官员的攻讦对象。
“你!”
“李标你啥意思?”
“今儿个不说清楚,你就休想离开这里……”
然而李标却捋须微笑,就像看着一群跳梁小丑一般,还悠闲地喝起了茶水。
“你还有心思喝茶?来宗道!来宗道何在?”
“老夫在此!有何贵干?”
“你这礼部尚书是干啥吃的?”
来宗道讶然道:“兵部调兵遣将,工部修筑防御工事,吏部协调各部官员之职责,户部统筹粮草、银两,刑部掌管刑法而打击怠政贪腐者,我礼部则负责安民,这都是事先就在殿下的主持之下协商好了的,兵部不作为,与我礼部何干?”
“这……你……你与李标这厮不是向来同穿一条裤衩的么?”
来宗道这个礼部尚书反而喜欢喝大碗茶,用葫芦装了满满一壶,时刻带在身边,免得忙起来时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此时正好拨开壶塞咕咚咕咚灌上半壶,打了个饱嗝道:“斯文人说话怎的这般粗俗?你是在指责我大明党争甚烈么?”
“你……休要胡说!”只两句话,那几个跳起跳倒的东林官员顿时偃旗息鼓。
他们的目光聚集到高攀龙的身上,后者却如老僧入定,闭目不语。
内阁首辅杨鹤实在是听不下去昔日同窗的高谈阔论,也看不下去堂堂内阁次辅的懒政行为,怒喝道:“够了!建奴入关,其害甚深,任谁都想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后患!可由谁人领兵发动这场围攻呢?老夫?高大人?殿下?还是尔等?”
“这……”众皆惊惶,皆将目光聚集于挑起了大明栋梁的摄政信王。
自开会至今,重真始终一言未发,静静地看着屁事不干的东林官员,毫无原则地进行发难。真正在做实事的人,则出于大局考虑,始终未将矛盾真正激化。
到底谁才是真正为国为民者,谁才是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却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或者将私利放在公事之前者,已然在这一连串的局势变化中,逐渐浮出水面。
然而大明是个有着纯熟规章制度的国家,重真不可能像黄台吉那样,随便寻找一个由头,或许刻意挖坑让莽古尔泰者往下跳,便将之从头到脚捋得干干净净。
“大明,将以律法治国。”
这是重真在接受天启与刘太后的联合考量时,所作出的最深远的承诺。
这在吏治越来越腐败的大明很难做到,但是重真有信心拨乱反正。
重真没有怀着痛心疾首的情绪,去纠结这群官员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相互攻讦。他没有那个闲功夫。既然矛盾是由黄台吉引发的,那边将矛头直指建奴。
他带着一丝微笑缓缓扫视全场,道:“黄台吉的意图,乃是将我军拉过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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