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骑兵也于此瞬间,从双方刻意留出的空隙之中错身而过。如此悍勇,几乎不留余力,但相互凿穿直至调转马头形成对峙,竟硬是没有一个骑兵落马。
这是关宁铁骑内部之间的交锋,并非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这便是我关宁铁骑!”黄重真内心激动,当先而立,大声喝道。
吴三桂却没有他的这份情怀,秃鹫一般盯着他道:“你来做什么?”
重真道:“我来找你当陪练啊!”
“很好!”吴三桂咧嘴一笑,旋又咬紧牙关道,“你可知道自上次之后,某便一日都未曾松懈,为的就是今日的到来,好在正面战场之上,将你击败!”
重真对于他的执着既欣赏又无奈,还有着浓烈的警惕,便最后一次好言道:“其实吾等是战友,再凶狠的对冲也只是对练而已,没必要当作生死厮杀的。”
吴三桂横刀在前,怒吼:“那是你觉得,某吴三桂可不这样认为!”
“好吧,你要你觉得是不?”重真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盯着吴三桂阴鸷狭长的小眼睛说道,“其实说真的,你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我的,无论哪个方面。”
吴三桂咆哮:“某不信!某一定要试试!”
重真道:“那便再来一次冲杀,然后你我出列,便如某于奴酋的埋骨之地福陵与多尔衮酣战那样,真刀真枪地拼杀一番吧。生死有命,无怨无悔。”
“好!来!杀!”吴三桂答应一声,便率先策动了座下战马。
他的麾下虽极为尊敬重真,但毕竟是靠着吴三桂发工资的,再加上每一名关宁战士都是无比骄傲的,因此不堪受激,便都再次随他冲杀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较前一次有所不同,没有愤怒咆哮,唯有默默冲刺。
因为谁都不想得罪那个既能开炮又能治伤,还与各大总兵关系都很好,最重要是有着一名巡抚老师的少年。吴三桂心知肚明无法在这些方面超过重真,所以才更加想要在战场之上,与之一决雌雄。
雄壮的战马踏着四蹄,喷吐着灼热的鼻息,彼此之间离得更近了。双方的麾下都刻意为各自的守备,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骑兵冲杀时的速度,无疑是不留半点儿余地的。
因此两人甫一近身,便已错身而过。
于此瞬间,重真的棍子朝吴三桂宽阔锃亮的前额狠狠敲下,被后者用厚重的木制砍刀架住。
吴三桂卸去黄重真劈山般的力道,顺势一刀削往他的胸腹。
重真扭了扭身子闪开,又一棍捅向吴三桂的侧肋。
吴三桂甩手用刀一砍,又借力一刀看向黄重真的脑门。
黄重真抬棍格挡,修长的双手瞬间扭在一起,将棍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敲往吴三桂的后脑勺。
吴三桂再次甩刀将其格挡,非但再也无法还击,反而被那极大的力道敲得轻轻一个趔趄,健硕的臀儿也有那么一瞬离开了马背。
吴三桂吃了一个暗亏,自知多日苦练仍是稍逊半筹,便恼羞成怒,怒吼着杀进了重真麾下的骑兵阵里。
黄重真也深得这一骑战要领,冲锋之中一击不杀,便立刻将将矛头直指下一个敌人。
可一来一寸长一寸险,二来吴三桂的麾下无不对他既尊敬又忌惮,宁可暂避其芒,也不敢痛下杀手,因此竟很快便被他杀穿了骑阵。
反观吴三桂那边,周吉刘挺王马张包括黄小贰,可不会对他放水,无不可着劲儿阻拦、截杀……
最过分的,无疑是将他与他的麾下,尽数隔开了。
吴三桂就像陷入了重围的骑兵将领一般,左冲右突,但在针对性十足的防御与反击之中,竟硬是许久都无法突出骑阵。
吴三桂心里苦啊!但更苦的却是不能将这份苦,与任何一个人分享啊!
原来还有阿真阿吉这些混球可以勾个肩搭个背,可这不是闹翻了么?
“哎,都怪自己嘚瑟!一个都司而已,有啥好炫耀的呢?人阿真阿吉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区区都司,或许人还真看不上哩!
可不像某,但凡每一寸战功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可是……可是……他们就不能恭喜我一下!认可我一次么!”
此时此刻,吴三桂心中也说不清到底是后悔,还是愤恨。
也无暇后悔,无暇愤恨。
面对从四面八方攻来的棍子,他只能奋力地去格挡,去躲避。
但即便如此,冲杀的空间还是被不断地压缩,就快没有转旋的余地了。
是个骑兵都知道,转旋的余地对于骑兵来说是多么重要。
一旦被重重围困了,那么要不就战死,要不就被擒,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杀出重围去?别开玩笑了!老子的兵呢!老子的兵呢!”
吴三桂就像受到了羞辱,却又不敢受辱的孩子一般,愤怒地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嘶吼着,哪怕喉咙报废,眼眶迸裂,也在所不惜。
吴三桂自从上次挨了重真一脚,还被刘挺用大刀架在脖子上吓唬了一顿之后,便发誓宁可流血都不再流泪。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因为孤独而产生了无边的恐惧,最终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差不多了吧?那小子连战刀都握不住了,还哭了。”眼尖的重真最先看到,于是对周吉说道。
周吉点点头道:“这小子虽然欠揍,可好歹是我关宁军里的少年悍卒。真要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从而做出戕害自己的举动,也是我关宁军的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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