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系发达的浑辽二河以及辽河平原,正好可以用来恢复女真族日渐丢弃的渔猎之术,那般盛况,单是想想就让所谓的女真巴图鲁们兴奋不已。
黄台吉甚至亲自来信质问袁崇焕,为何撕毁明金二国友好相处的协定。
当袁崇焕收到那封封了火漆,又显然被拆封过的密信之时,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怎样难缠的对手,也终于相信了重真的判断——黄台吉之狡诈,更甚其父。
作为大明与后金的战略缓冲地带,辽河平原西南端常有大明的侦察兵,或者后金的斥候活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率先派遣大量斥候进入这片地带,展开一系列破坏和平之举的,明明是兀那后金出于不甘心老锦州的废墟堆里,新兴的宁远之下,以及觉华海岛之上的失败心理。
大明的侦察兵这才怒而反击,之后一系列派遣正规骑兵的支援行动,也都只是被迫无奈之下所作出的被动选择。
可黄台吉却反咬一口,并且搬出了那份只是心照不宣的所谓协定,还在密信之中,将后金与大明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面。
袁崇焕冷笑连连,很想将这封字字都透着无耻的密信,在烛光之上引燃。
但想起重真的苦口婆心,最终还是忍住了。
同时心中也暗暗庆幸,拆封这封密信并且第一个观看的,并非自己,而是处于关宁防线最前沿的锦州守将祖大寿。
若是不出意外,赵率教定然也是有目共睹的。
袁崇焕完全可以想象,这样一封所谓的密信当中的内容,若是骤然被朝堂之上的兖兖诸公,乃至整个大明天下得知,还不定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届时,立志坚守辽东的堂堂巡抚,丢官都是轻的。
最让袁崇焕难以接受的,便是如果一顶通敌的帽子扣下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倒是无所谓生死,只是可惜了自己辛苦一世所树立的忠魂形象。
“这份形象,决不能被区区建奴而玷污!”
袁崇焕暗暗下定决心,因此非但没有理会黄台吉,反而主动派遣一小队侦察兵渡过辽河,探听军情。
虽然,这队侦察兵很快便被后金斥候发觉,遭受围攻,几乎尽皆身死。
却也以生命为代价,送出了一份极有价值的情报——后金将派遣出两个牛录的骑兵作为先遣,西渡辽河,以支援快要陷入绝境的后金斥候。
其实,重真是反对这种几乎是赴死一般的行为的,但是接到军令的那十名侦察兵,从什长至小兵,便连半分的犹豫都没有,便全部毅然前行。
念及那场事关中华民族存亡,长达了十五年的旷世抗争之战中,多多少少的无名英雄毅然留在敌占区内,展开敌后斗争,他又感到热血澎湃。
于是,重真便也硬着心肠没有阻止,而是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唱着悲壮激昂的歌曲,为出征的勇士送行——风萧萧兮,我的家园笑容与大地……
古辽东,正是古燕国所开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刺秦,千古绝唱。
入敌侦察,更甚刺秦。
只是,当重真很快也收到了来自草衣卫的这份情报,终究觉得十分可惜。
有些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然而,无论是袁崇焕祖大寿这些关宁高层,还是彭簪罗立这些关宁基层,都认为这十名侦察兵的牺牲,非常有价值。
极擅政事思虑的黄台吉,也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便是——大明辽东最后一支军队,也就是所谓的关宁军这块骨头。
在袁崇焕这名巡抚的统御之下,在祖大寿赵率教满桂等总兵的镇守之中,是否难啃暂且未知,但是无可否认,着实够硬。
要想消灭这样的一支军队,看似很难,但其实也很简单。
“绕道入关!”黄台吉心念一转,便已有了计较,唯独还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也是靠自己创造的。
黄台吉想尽快给自己创造出这样一个机会来,于是一声号令。
本来还诸多掣肘的后金八旗,自奴酋去世之后,史无前例地空前团结,磨刀霍霍,欲往辽西宰杀猪宰羊。
然而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出征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可能一蹴而就。
八旗军虽自诩“出则为兵入则为民”,也不可能无视这个近乎天定的规则。
先锋军,正在黄台吉的有意推动之下,由汗帐之下的七位贝勒展开争夺,你来我往,丝毫不让,似乎人人都想为大金出一份力。
然而始作俑者的黄台吉,却情知这份看似激烈的争夺真假难辨。
因此只是冷眼旁观,静等胜利者角逐而出,再行权利分割,令之相互掣肘,并由此推动他的大汗之权,往着“封建集权”这一至高无上的目标大踏步迈进。
在他眼中,之前那一年的推进,虽说根基稳健,却实在太过缓慢了。
这位稳了十多年的天聪之汗,却蓦然变得太急太急,早就已经等不急了。
两个牛录的先遣骑兵率先准备就绪,随着黄台吉一声令下,便在两个牛录额真的率领之下,驰骋于辽河右畔,由斥候配合着,随时准备渡河进击。
他们自诩隐秘,却不知早已在重真双管齐下的监视之中。
因为重真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混账男人,既然后金斥候已在辽河左岸坚持不下去,便没有理由让如此大的这片土地,成为真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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