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没有抬头,继续磨着那截妖骨,神情专注。
在高速的磨擦里,妖骨不停地抛出骨粉,落在桌上,里面似乎夹杂着很多晶粒,闪闪发光。
那名少女看出他不是在磨皮,很是好奇,竟连伤心都忘了,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井九心想自己就不应该怕伤了这个小姑娘主动撤了阵法。
不管你与井梨是什么关系,如此聒噪总是不好的。
那名少女趴在窗台上,看着他继续问道:“难道这是玉泥磨出来的脂粉?真好看。”
井九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要不要把她弄昏过去。
少女看到他的脸顿时怔住了,下意识里捂住嘴巴,才没有发出尖叫声,失神道:“你真好看。”
真是全无新意的说法,井九不再理她,低头继续磨剑。
那位少女的视线在他的脸与那堆晶晶亮的“脂粉”之间来回,喃喃道:“难怪小姑说女子的容颜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居然有人用软玉做脂粉,这真是过于奢侈了,即便她家是朝歌城里最顶层的人家,她也不敢做此想法。紧接着她想到,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花钱少,没能用上这等极致的脂粉,不够好看,所以梨哥才不肯答应和自己私奔?
“你……您能不能给我一些这种脂粉?”
少女看着井九哀求道:“我不求能像您这般好看,有十分之一也好啊。”
井九自然不会理她,继续专心磨剑,务求保证每一次出手的角度与力度都极其完美。
再如何罕见的画面,看得时间长了也会变得无趣,半个时辰后,那位少女终于在窗边消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井宅院门被人从外推开。
井商带着父亲与妻子去了朝歌城外的赵园避暑,虽然两家关系极为亲近,怎样也不可能出问题,但毕竟是别家的庄园,而且赵家在朝歌城里的底蕴深厚,远非他这个太常寺官员能及,所以住了十来日便回来了。
井夫人带着仆妇去煮饭备菜,井老爷子去东厢房关心自己养的鸟有没有瘦,生怕孙子忘了喂食,井商则是第一时间提着水桶与清扫用具来到书房,准备像平常里那样,把里面的桌椅擦洗一遍,务求一尘不染。
只要他人在朝歌城,每天都会做这件事。
所以不管井九哪次来,看到的都是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变化的同一间书房。
井商推开书房的门,确认今天里面的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一个人,吃惊说道:“啊!您……你回来了?”
井九在专心磨剑,不想被打扰,但看着井商手里提着的水桶与臂弯里挂着的抹布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刚开始他准备说这些年辛苦了,又觉得好像以前哪次说过,于是问道:“吃了吗?”
井家人刚从城外赵园回来,自然没有吃饭,后厨里生起的饭香与菜叶清香也是证明。
井商误会了他的意思,请他去花厅一起吃饭。
井九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吃饭这种无趣的事情上,但还是随他去了花厅,准备用宝贵的时间来与这家人说些闲话。
说闲话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他看着满头银发、神情有些尴尬的井父,微微点头,心想顾清送的丹药看来不错。
井梨对着他恭敬行礼,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井九没有问他与景尧皇子一道读书修行的情形,看了他两眼,说道:“进度慢了些,实在不行还是去青山吧。”
听着这话,井商很是惊喜,心想居然会有这等仙缘?
井梨却有些郁闷,他已经是承意境界,皇族血脉的景尧都比他远远不如,宫里的金供奉都说他天赋卓异,结果这还慢?再就是有可能去青山,他当然知道是极其难得的仙缘,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真的要与诗儿分别?
……
……
井九不知道井梨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由青山镇守亲自开蒙,只要愿意便能随他学剑,对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开端。
但修道这种事情,不管由谁领进门,终究看的是每个人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谈不上可惜。
井九回到书房,继续专心磨剑,手速越来越快,很快便把在花厅里浪费的时间找了回来。
他的手臂与那截妖骨之间发出极其轻微的磨擦声,还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听着很是悦耳。
至少对他来说很动听,甚至称得上美妙。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他没有休息过一刻,甚至就连姿式都没有变动一丝。
直到窗外传来脚步声。
井九停下动作,感觉到手臂有些酸痛。
对他来说这是很罕见的事情。
那截妖骨确实太硬,主要是他的动作太快。
如果把一次磨擦算作一次出剑,这三天三夜里他至少出了十万剑。
哪怕是再白痴的剑修,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出了这么多次剑,想来也能明白剑中真义,更何况是他。
通过三天三夜的磨剑,他对剑道的感悟又有了新的认知,也为之消耗了很多精神。
“给我倒杯茶。”井九说道。
井家人自然不会来打扰他,来到窗外的还是那名少女。
她在府里是最小的孙女,向来极受祖父宠爱,不要说阳春水,管你什么季节的水都是不会沾的,自然包括茶水。
按道理来说,听着井九的话,她应该发脾气,至少会表现出来几分娇气,但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得到那些“脂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竟是推开书房的门,真给井九倒了一杯茶,然后乖巧地站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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