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的脸色不比马丁好看到哪里去,被专业暗杀用的剧毒混上了船,也亏得对方目标是乘客不是别人,否则往餐桌上一摆,大半艘船就完了。
“我会为你们作证,但恐怕没法承担接下来的航程了,我们的合同里可不包含这个。”
“没有关系,下一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维斯特敏,到那之后一切就与这艘船无关了。”马丁把那半篓颠茄递给克拉夫特,后者对此十分满意,“此外,我需要暂时借用下这个房间。”
“安放尸体用。”
他将无关杂物推到一边,空出房间里的地面,把那具尸体搬到回了它刚逃出不久的地方。
……
“我猜你是想跟我说明什么,也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关上门,克拉夫特提出了早有预感的问题。他可以控制好奇心,礼貌地不去窥视别人的秘密。但如果这涉及到自身相关,那就得另说。
一个明显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武装人员,看佩剑就算不是个骑士,也是个骑士预备役侍从,来慰藉港给一个学术聚会送信。
这就算了,还配把特制弩,上弦的娴熟动作明显来自反复使用,而非赶鸭子上架。信使都这水平了,学校保卫科是要横扫全王国吗?敦灵座上的那位怎么还不换里弗斯大学校长?
让克拉夫特想要装聋作哑都不可能,今天必须有个交代。
“这事情很复杂。”事出突然,马丁能毫不犹豫地向一个大活人射击,却没有立即做出解释。
他有很多的秘密,不过看样子大部分是不能做主吐露的。迟疑姿态本身就暴露了不少东西,比如说这种状况是事先没有预案的,不管有什么来头、代表哪个人的意志,情况已经部分脱离他们的掌控。
坏事了,克拉夫特宁可听到他强硬地表示“不该问的别多问,跟我走就是了”,也不愿意看到一个陷入沉思的队友,暂时的队友。
“那我们换个方式吧,不用你来说。”相比等对方不情不愿地开口,还是主动提问更符合医生一贯的习惯,“我来问,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想回答的可以拒绝,这样总行吧?”
马丁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再好不过了。
“首先,这个学术聚会邀请是真的吗?”如果这都不能回答,那克拉夫特跳船也要游回慰藉港。
听到这个问题,马丁稍稍放松了些,“是的。每三年一度的学术聚会是里弗斯大学传统,各个学院都有参与,近来几届开始扩大邀请范围,当然包括在医学方面做出突破性贡献的学者。”
“那名誉教授的事呢?”
“也是。橡叶勋章早已在礼堂等待您的到来,用黄金塑形,世代为维斯特敏堡服务的工匠嵌上绿宝石,能与盔甲一同传承的荣誉象征。”他的态度认真起来,俨然站在授予现场,描述这件事的真实性和严肃性。
“好吧……”克拉夫特暂且相信他了,这些东西很难作伪。那为什么有人要暗杀一个毫无威胁的、仅仅来领奖的准名誉教授呢?
“那你刚才说的异教徒是随口编的?”
“不,是真的。”马丁再次露出那种恼火与厌恶并存的表情,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动手拉起浸透了水的薄衣服,寻找着什么。
“有一个以圆环为标志的异教在维斯特敏堡活动,到处给我们找麻烦,敛财、命案、奇怪仪式什么的。吊死了不少,但偏偏没法处理干净。”
以圆环为标志、敛财、仪式、尾大不掉……克拉夫特若有所思,我严重怀疑你在暗示某个历史悠久、据点遍及王国各地、信徒众多、产业化严重、拥有自身武装力量、绝大部分贵族都讨厌的组织。
看出克拉夫特想偏了,马丁立刻修正了自己的用语,“他们的标志只有单一个圆环,就像这样。”
脱掉衣服翻过尸体,一个手艺不咋样的刺青圆环显露出来,它被纹在一块陈年旧疤周围,圈住了这块稍凸起异色的愈合增生。
“他们的习惯,会在身上受伤的地方画个圈,盲目狂信者如果没有伤还会自己造一个,割伤、烫伤,什么都有。”
“审判庭和各地领主呢?”能让这种东西在靠近维斯特敏活跃那么久,简直离天下之大谱。靠近王国中心的地方,国王隔壁,教会力量强盛区域,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装成教会的人去传教,连内容都是从圣典改的,那帮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的人被发现时都信了几年了!”说起这事,马丁脸上的恼火成分逐渐压过其它表情。
“关键是还改得真像那么回事,教廷骑士都不一定有他们背得熟,教会能用的人手不够,那帮领主怎么可能自己查得出来?”
确定不是教会里哪个教派分出去被开除教籍了吗?克拉夫特很想那么问,不过考虑到马丁情绪起见,把问题咽了下去,继续正事。
“这跟学术聚会有关系吗?”
“不是。”马丁一口否决了两者间的联系,“我只负责保证您安全抵达维斯特敏,参与一位教授应该做的事。这些医学外的内容与此无关。”
很直截了当的回答,虽然可信度有一定存疑。假使自己真的是以医学相关原因受到邀请,那也不太像是纯粹的学术聚会和头衔授予。
这些都是幌子,是吸引克拉夫特到来,也是给别人看的内容,他们需要医学援助,用学术聚会做皮,派可靠人士前来陪护。
“可这确实发生了,就在这里,一个‘无关’的异教徒把剧毒浆果放到了我的果盘里,你觉得这是巧合吗,马丁先生?”
“我不知道……”疑云在他脸上浮现,冒出的每一个词都脚不着地,他也不能理解这次半专业刺杀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的行程暴露了,来的却是一个异教徒。
“信里提到过会有一个大人物来授予徽章?”克拉夫特随意猜测着,扩大打击面。
“……”
“跟聚会上要宣讲的内容有关?”
“……”
“除了聚会,你们需要我干什么?”
“……”
得了,事情一团糟,一份最终目的不明的邀请,与一个广泛深入贵族教会不可及死角的异教联系到了一起,引路人支支吾吾不说话、没权做决定。
“行了,马丁骑士,名字总是真的的吧?”克拉夫特端起篓子,打开栓不上的房门,好像临走前想起了最不重要的称呼问题。
“是……嗯?”马丁熬过连环提问,一晃神的功夫下意识回答了日常称呼。
啊……马丁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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