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物天然具有神圣性,正如至高意志化身所为,分出身躯作麦饼、血液作醇酒,永远地将饥渴从得此恩赐者身上驱离。超自然的力量就这样随物质进入凡俗血肉中。
而他们就站在一块这样的躯体上,无论教会愿不愿意承认它的神圣性。
仿佛走入一场极盛大辉煌晚宴的遗迹中,在早早预留好的席位落座,崭新如初、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酒水摆满长桌,挂网落灰,而主人与其它宾客已散去多时。
神明曾在此将自己的躯体与权能分予众人。
“这……”修士们无不瞠目结舌,突如其来的震撼使大脑停摆,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些仅仅少许就能制造一批异教、一座王国的东西,连施舍或恶意都算不上,只不过是此处剥脱的微末表皮,盘中落下的些许面包屑。
凝固的黑色在地面游走,像桌布上打翻的汤汁,肆意横流后干涸。
两者结合紧密,仿佛天生一体。
很难将其与一些危险的裂痕区分,毕竟它们都由无底的黑暗构成,光线进入后不复归还。
他们还注意到了一些人工痕迹,似乎是那些外围岩簇上壁龛的放大版,整块地将地面镂空,深蛀入被黑色纹理包裹的惨白中,容易联想到没有封土的墓穴。
绕过这些东西时,有人好奇地放低火把,照向坑洞内。
这些形状规则的陷坑普遍都有两到三人高,是掉下去后绝对无法爬出来的深度,甚至底部还略大于开口,光滑的侧壁没有着力点,像是防止什么东西爬出来,又像期待着什么酝酿诞生。
光线勉强能穿过灌满其中的清澈水体,带来些许底部的景象。
半石化的骨殖样物质与岩石融为一体,类似于某些偶尔能在开采石灰岩时发掘到、被称为“神创造生物所用模具”的东西,但远没有那些只能勉强辨认生物轮廓的岩层古老。
可以看出部分能找到原型的部件,以怪异而合理的方式拼接。有了之前所见,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觉得那是几具不同骸骨的混合了。
软组织痕迹仍有留存,质感类似于某些过度严重的病理钙化灶,有机成分逐步地被无机物替代,萎缩硬结成具有生命特征的活体雕塑。
惨白的石质完全渗入了这些骨殖,渗入膨胀的颅骨,渗入新生的脊椎,渗入链状连接的长骨和附着其上的复杂干瘪组织,将向新形态转化中的人体凝固为化石标本。
它们几乎重获新生了,但周围有二次熔融痕迹的黑盐说明了它们没有成功的原因——深层力量活动,会诱使黑盐暂时转化为具有强抑制作用的液体。
这些东西如饥似渴地汲取更多的月骸成分,直到自身大部分被石质取代,也无法克服那种极强抑制力的束缚,最终失去所有活性,成为岩石上的浮雕。
抑或这就是目的?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逐步熔化分离纠缠的两种物质?
真是如此的话,那这种行为的仪式性远大于实际意义,杯水车薪都没法形容。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孜孜不倦地将亡者带到这里,一代又一代,越往内的墓葬规模越大,底部堆积累叠的石化骨殖结合成见所未见的庞大个体,腕足攀上坑洞边沿,未蜕化的分趾仿佛蚰蜒的足抓入地面。
熔化再凝固的黑色将其包裹,越巨大的个体周围的这种现象越明显。
让人不安的是,那些重新凝聚的黑色物质,似乎不足以填满流空的裂隙。
总有一天,这块巨大的天体残骸将洗褪异己杂质、摆脱桎梏,无非那一天会来得很晚。
它不在乎早晚,时间站在它的一边,那些试图从这里获得什么的人,终究会在经历对它而言微不足道的生命后,将精神和躯体献上,成为铸造神殿的又一颗石子。
克拉夫特多少意识到了通往此处的下水道几乎完全被封死的原因,有人尝试过减慢地下湖通过水道系统获得来自地表养分的速度。
但将新祭品带到此处的从不是水流,而是无穷无尽的探究目光,穿过被刻意混淆抹去的神话故事,窥视此处秘密。
一个族群失败了,总会有另一个族群到来。
“我不明白有什么意义。”即使最乐观的修士也感到了一丝绝望,支撑残余队伍继续走下去的东西,似乎仅剩下抵达某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终点的执念。
了解更多毫无益处,只是再一次提醒了这种力量必然的胜利。
“至少我们可能有机会把糟糕结局往后推延些。”克拉夫特趁中途休息,悄悄撬下了又一片石化组织碎片。
他的行为没有再引起反对,这种行为反而起到了点安抚作用,给予一种他们还有机会带着这里的秘密和小纪念品回去的暗示。
“不觉得没道理吗?凭什么这群异教一下来,整个敦灵地下就闹翻了天。”
“包括刚才那家伙,尽管他手段确实很出乎意料,也不该有那么大的脸面让安安静静躺了几百年的整个湖床活跃起来——体量上就说不通。”
“所以肯定有个关键点,就像……”
教授思考片刻,寻找比较好理解的用语,“就像弩炮的扳机装置。射手并没有力气把比长矛还重的巨箭射过城墙,他只是懂得使用那架大型工具,把本就积蓄在里面的力量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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